雨夜饮酒小记

一十八日雨夜，两三人饮酒，醉复醉，雨不见歇，月不得出，孤灯入樽，几人伤颜，一时寂寥。适逢好事者炉茗至，复洗盏，强饮一大白，徐缓醉意，或曰：“茶生而敌酒，势如水火，如此纵意，岂不深伤腑肺？”余笑应道：“君亦知深伤腑肺之理，何故饮酒乎？以余观之，其罪不在茶，在酒矣。酒本断肠之物，性如烈火，一旦穿入渊腑，便如火逢枯薪，助风而长，吾等凡胎肉体，安能止其势？或过亦不在酒，在人而矣。酒何罪？衔杯者君之手，经流者君之喉，栖止者君之腑肺，当其置于高阁，封以乌瓮青泥，过者不观其色，不得其味，岂有害人之意？君好意，强邀入樽，饮明月，宴朋客，醉春风，正如放虎出笼，当时言笑晏晏，不知忧愁为何物，及至涂炭生灵，便全盘推诿，曰：非吾之罪，皆虎也。可乎？”

言罢，听者愀然，若有所失，于是曰：“吾等皆寂寞孤人，大千之微尘，谨言慎行度日，栖栖如鬼，今得以觅此消愁好药，诚人生一大乐事。纵腑肺深伤，何憾之有？举杯之时，正当摒绝凡事，开放胸襟，似乎少年。岂不闻古人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似此微言大义也。若非，则醒亦栖栖，醉已栖栖，此生尚有何盼焉？”言尽，余强作欢颜，听者亦付之一笑，洗盏同斟，小酌磨至雨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