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27年,金军攻陷北宋都城汴京(今河南开封),俘虏了徽钦二帝以及众多王公大臣北上,北宋灭亡。这一事件被后世称为“靖康之变”。
被带到金国的北宋俘虏经受了极大的屈辱,男性沦为奴隶,女性遭到金军奸污,大多沦为妓女,生活凄惨。宋徽宗和宋钦宗两位皇帝则在金庭进行了侮辱性的受降仪式后被关进五国城中郁郁而终。因此这一事件也被宋人称为“靖康之耻”,岳飞曾在其名作《满江红》中写到:“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制造这一惨剧的金朝,百余年后也走向了灭亡。曾经不可一世的大金王朝,在其灭亡之时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由盛转衰
靖康之变后接受徽钦二帝朝拜的金太宗,几年后先于宋徽宗去世。金熙宗即位后倾向于与南宋议和,双方最终签订绍兴和议结束了战争。
但之后海陵王完颜亮发动政变杀死了金熙宗上位,他大杀宗室王公,将首都迁至中都(今北京)并撕毁合议再度率军南下攻宋。不料前方战事不利,后方政变又起,最终完颜亮被部下杀死,完颜雍称帝是为金世宗。
金世宗被后世称为“小尧舜”,他击退了南宋的北伐与之再度议和,随后出兵臣服了西夏与高丽。金世宗倡节俭,兴科举,抚灾民,强军事 ,一系列举措使金国走向强盛,成为东亚霸主,他和儿子金章宗两朝是金国国力的顶峰,史称“大定之治”和“明昌之治”。
但金章宗后期重文轻武,国内骄奢淫逸之风兴起,金朝开始由盛转衰。
金章宗死后,继位的完颜永济昏庸无能,此时蒙古在草原崛起,成吉思汗抓住时机发动战争。蒙古先是通过军事行动拆散了西夏与金国的联盟,接着两次发动对金战争,两度兵围中都,重挫金朝实力。
不久完颜永济被部下杀死,他的侄子完颜珣即位是为金宣宗。宣宗即位的第二年便将自己的女儿和大量黄金送给成吉思汗,双方达成合议。蒙古撤军后,金宣宗因为惧怕成吉思汗,不顾大臣反对将首都迁到了汴京,此举激怒了成吉思汗,蒙军再度南下并攻占了中都。
此时金国不仅失去了祖上的龙兴之地,就连燕云十六州都成为了成吉思汗的战利品,当年占领的北宋领土现在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全部。
公元1219年,成吉思汗因为与花剌子模发生纠纷率军西征,使得金朝获得了暂时喘息的机会。但金宣宗没有利用这宝贵的机会休养生息巩固实力,却反其道而行之,加速了金帝国的灭亡。
菜鸡互啄
日渐强大的蒙古帝国是南方各国的共同威胁,大家本应趁着蒙军主力西征的宝贵时机结成联盟互相帮助,可宋、金、西夏却陷入你死我活的火并当中。
当初蒙军攻打西夏时,夏襄宗曾经向金国求援,但当时的金国皇帝完颜永济坐视不理拒不相救,于是西夏转投蒙古,调转枪头助其攻打金朝。政变上位的夏神宗推翻了前朝的皇帝却沿袭前朝的政策,不顾国力持续攻金,而金宣宗也希望通过抢夺西夏领土来挽回损失,也不断对西夏用兵。
两个遭受蒙古帝国侵略的国家,却纷纷低声下气地向蒙古求和,反过来在相互间掐得不亦乐乎。
另一方面,此时南宋君臣的心情就如同《哆啦A梦》中的大雄一样,看到曾经欺负自己的小夫如今被胖虎暴揍,心里乐开了花。
闻听金宣宗南迁的消息,南宋的第一个反应是马上撕毁当初的和平协议,单方面停止岁币的供应。而金宣宗同样希望攻占富庶的江南来为自己回血,正好以此为借口,纠结三路大军朝南宋袭来。
军备废弛的夏,朝政腐败的宋,国力衰颓的金,三个国家就像三只菜鸡一样互相啄来啄去。西夏打不过金,金灭不了南宋,南宋赶不走金,最后宋夏联合攻金也没能成功,金朝则长期陷入了西方和南方两个战争泥潭之中,没占到任何便宜。
趁着成吉思汗不在,三个国家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成功地进一步削弱了自身的实力。
直到金哀宗即位,金朝才停止了与宋夏的战争并试图修复关系,但一切为时已晚。
与金恢复盟好的西夏不久就被西征归来的成吉思汗消灭,而南宋则联合蒙古共同讨伐金朝。
公元1230年,蒙古三路大军向汴京进发,拉开了金朝灭亡的帷幕。
回光返照
如果将历朝历代的末代君主进行分类的话,那么金哀宗应该与秦王子婴和明思宗朱由检划为一类。
他们并非无能之辈,却无奈接过了一个满目疮痍的江山,回天乏术。
面对危局,金哀宗进行了努力。他对外停止了与宋夏之间的战争,积极修复关系,对内振兴农业,铲除奸佞,并且重用提拔了完颜合达,完颜陈和尚和武仙等抗蒙名将。
哀宗的做法取得了成效,公元1228年,蒙古大军南下犯境,却屡遭败绩,蒙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被打破。随后蒙古刚刚即位的大汗窝阔台和弟弟拖雷率军亲征,却仍旧没有任何进展,甚至号称蒙古第一勇士的速不台都被打得丢盔弃甲,潼关坚如磐石。此刻金朝上下信心满满,大有中兴的气象。
但历史终究没有站在金朝这边。
正面进攻受挫的蒙古想起了成吉思汗的临终遗言,派遣拖雷率领军队强行借道南宋,攻破大散关进入汉中,从南侧袭击汴京,金哀宗急调十五万大军驰援,援军与蒙军在三峰山展开大战。
战事之初金军取得优势,一度围困拖雷。却不料天降大雪,蒙军援军又至,反将金军包围在内,金军大败。三峰山之役使金朝十五万主力灰飞烟灭,完颜合达,完颜陈和尚等名将战死,不久另一路援军也被蒙军击溃,蒙古大军兵临开封城下,金朝中兴的梦想被彻底粉碎。
困守汴京
开封,又称大梁、东京、汴京,这座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古城,见证了许多王朝的覆灭。
公元前225年,秦军水淹大梁,魏国亡。
公元923年,后唐军队攻入东京,后梁亡。
公元947年,契丹军队破开封城,后晋亡。
公元951年,郭威黄旗加身在开封称帝,后汉亡。
公元960年,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进入开封,后周亡。
公元1127年,金军攻陷汴京俘虏徽钦二帝,北宋亡。
百年之后,又一个王朝在这座城市中濒临崩溃。
当年攻城的金军,如今却成为这座孤城中的守军,而他们面对的,也是比当年的自己凶悍数倍的蒙古人。
蒙古军不是当年的金军,他们有着强大的攻城武器——投石机,为了攻破开封城,蒙军调来了数百架投石机猛攻城墙。
但金军也不是当年的宋军,金哀宗更没有像当年的徽钦二帝一样瑟缩在宫中。他亲自来到城墙上抚慰士兵,为伤者发药,拿出府库中的钱财犒赏有功之人,还组织收留开封城内的无家可归者。
在皇帝的激励下,开封城内的军民同仇敌忾,使用火箭和铁火炮等火器进行了激烈的抵抗,双方相持了半月之久,迫使蒙军接受了和谈。
汴京解围后,金哀宗改元大赦,犒赏三军,并减御膳、裁冗员,放宫女,再度试图重振河山,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次更大的打击。
汴京城中突然爆发大规模的瘟疫,五十天内被送出城外安葬的死者竟达九十万人,这其中不包括因为贫穷而无法下葬之人。不久,前来和谈的蒙古使者又因态度嚣张被爱国军人杀死,蒙军再度兵临城下,复兴之梦再度破碎。
不打算坐以待毙的金哀宗决定率军亲征,这一年的年底,金哀宗布置好了京城的防务,在与亲人进行了悲痛的告别后,率领军队出城。
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归来之日。
蔡州落日
亲征队伍刚刚出城就遭遇蒙军的突然袭击,金军大败,金哀宗只得带领二十余骑向东逃往归德(今河南商丘),最后逃进了蔡州城(今河南省汝南县)。
哀宗逃亡后不久,汴京守将崔立便投降蒙军打开城门,开封陷落,哀宗的子女嫔妃都成了蒙军的俘虏,他们被送往青城,如当年靖康故事。
但哀宗仍旧没有放弃,他将最后一丝希望寄予了南宋。虽然双方有着血海深仇,但他觉得对方应该会明白眼下的局势。
蒙古已经灭了不下四十国,最后一个是西夏,西夏亡了就要灭金,如果金亡了,那么接下来就会轮到宋,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其实南宋也有人看到了蒙古的威胁,尤其是上次蒙军为攻击汴京而强行借道——说是借道,实际上是一路强攻而过,造成了宋朝军民大量的伤亡。倘若与如此虎狼之辈为邻,无异于羊入虎口。
但靖康之变那场巨大的耻辱使绝大多数人都陷入了对复仇的渴望之中,他们急切地希望能够一雪前耻,却没有检讨过造成那场耻辱的根本原因。
于是就像当年联金灭辽那样,宋朝决定派出军队联蒙灭金。
面对蔡州城外的宋蒙联军,金哀宗已没有任何退路。
蔡州城破的那天,哀宗将皇位传给完颜承麟,希望他能够逃出去伺机恢复大金。随后,他便在幽兰轩自缢而亡。完颜承麟也在随后死于乱军之中,成为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
金朝从此灭亡。
后来的事
金哀宗死后,他的侍卫试图将其尸体火化,但不久宋蒙联军便杀到现场,将哀宗的尸体从火中拖出来分成了两半,各自带回国内复命。
宋理宗命人将金哀宗的尸体带到太庙告慰先祖,几代人的复仇心愿终于达成,但没过多久蒙军便南下攻宋,最终在崖山一役彻底灭亡了宋朝——不顾一切的雪耻,换来了却是另外一场耻辱。
这正应了《阿房宫赋》中的那句话: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