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汗山下

黑老潇夫

当大巴停在一个绵延的山包脚下,两座白色的雕像,在阳光的幅射下显得格外醒目——这就是十三世纪雄霸欧亚大陆,不可一世的成吉思汗!

我在可汗山下久久地徘徊,是该仰望,还是俯首?阳光太强,我无法仰望远处的雕像。最后,我选择了坐下,坐在山包的边缘,坐在成吉思汗的身旁。许久许久,我轻抚着密密麻麻的小草,历史的云岫在手指间层层拨开。我听到了久远的岁月里嗒嗒的马蹄声,一个蒙古儿女马背上的英雄,正向我奔驰而来。

当我把日历翻到十三世纪,一串串的王朝闪现眼前——南宋、金、西夏、大理、西辽、蒙古、吐蕃,还有蒙古境内的塔塔儿人、乃蛮部、王汗部、札木合部等等。一座座固若金汤的城池、王朝、部落,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最终分崩离析,统归可汗麾下。

刹那间,蒙古山包上每一根小草,都变成了一支支的利箭嗖嗖竖起。那守护在可汗山边的两员虎将,横执手中的画戟,也似虎虎生威。成吉思汗睁开了血红的眼睛,似高高地坐在包毡之内的狼皮椅上,对两排狼贲之师发号施令了。我奔腾的思绪,瞬间凝固成“英雄”二字。这时,你不得不承认成吉思汗的英雄气概!他纵横于乱世,捭阖于群雄之中。

我们初来咋到内蒙,热情好客的蒙古族人,给我们献上了蓝色的哈达,献上了尊贵的三杯下马酒。这个下马酒,也是源于一个传说。成吉思汗在群雄逐鹿的草原上,起首只能仰仗强手的鼻息。有一次,不得已去赴一个对手设置的鸿门宴。他在无名指上预先戴了一枚鉴毒的戒指,在饮酒之前,他故意用无名指向天弹了一滴酒。那酒一沾上戒指,戒指瞬间变黑。他知道了酒里有毒,就把整杯的酒泼向天空,以感谢上苍。当对手献上第二杯酒的时候,他又泼向大地,说是感谢大地哺育之恩。到了最后一杯,无处可避了,他随机应变将酒泼在了叩拜祖宗的额头,说是感恩和对手同根同源的先祖,给予了他们生命。三杯酒就这样合情合理地推辞了。从这个传说,足见成吉思汗的智慧和胆略了。

他自1205年至1226年,短短二十年征西夏、夺金朝、灭西辽、侵花刺子模,直杀到欧亚,远抵克里木半岛,直至饮马印度河。特别是又一个回马枪,灭掉了已经臣服了的西夏。其神武谋略,有如棋艺高超的棋手。联强取弱,近攻远交,逐一击破。待其羽翼丰满,兵强马壮,再破强敌,剑指南宋。在这二十年间,他每天都在征伐,每天都在操纵着一部绞肉的机器,每天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前行。所到之处,攻城夺寨,无不烧杀抢掠,屠城灭族。

我的思绪已经飞越千年。曾经的西夏国在哪里?我的心变得凝重起来,一个国家,一个早已臣服了的民族啊,这样说没就没了!还有三千万金朝的子民呢?于是,我又想到了人口密集的天府之国——四川,八成的老百姓啊,就这样灰飞烟灭于铁木真的铁蹄之下。我想起了常州城、苏州城的白骨累累,想起了阿拉柏一百多座城池,几千万的冤魂!我怒目圆睁,把目光投向了铁木真的雕像。我想起了曾经有人写诗,说他伟大,他配得上伟大吗?

茫茫的草原,辽阔无边。奔腾的骏马啊,你是草原上高扬的旋律,无垠的草地,足够你驰骋放牧。你为何要安装上铁蹄,去践踏他人宁静的田园?嗷嗷的狼群,在黑色的夜晚,划出了道道血腥的光芒。巡护着每一个蒙古包的山头,用寒光的威严,征服了草原上的万类,名符其实成了草原的图腾。为何还要去做那卑鄙的勾当,用一道如电的闪光,去窥探别人的院落?

一方水土终归只养一方人。到最后,气贯长虹的英雄,一代天骄的成吉思汗,连家乡还没有来得及回望,就累死他乡。因仇人太多,沿路设塚,至今也没有找到他真正的墓地!眼前的可汗山,也只是铁木真的后人,为了追思缅怀英雄的先祖,假设的一个念想吧。一个很大很大,也很空很空的念想。不是吗?我从内地、从铁木真曾经踩碎了的土地上而来,稳稳地端坐在了他的身边,和他正在聊天哩。一拨一拨的游客,也从四面八方而来,像复苏了的小草那样,连绵不断。成吉思汗打下的天下,短短一百年,又如他消灭了的西夏、西辽、大理、金,殊途同归,灰飞烟灭了!

成吉思汗啊,一只弯弓,本应是用来射向苍穹的大雕和敌人,你却用来对着与你毫不相干的同类与人民!就算你是英雄,生来当干英雄事。但我们的老子早说过“其出弥远,其知弥少”,“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你跑得太远了啊,忘了古训啦!茫茫的草原足够辽阔,你却人心不足,蛇吞象。而且,你所到之处,草木不生,如苍狼,只知杀伐,而忘仁德。到头来,害了卿卿性命,也害了子孙作鸟兽散了。

铁木真,他空忙了几十载,我回身对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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