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特别不喜欢吃鱼头。
总觉得这玩意儿，看上去太脏，吃起来没肉，鱼眼还让人害怕，破烂中透着一股子腥气。
但母亲就特别爱吃，每次都说：我不爱吃鱼肉，就喜欢吃鱼头。
那时候小，真信了。
那时候的鱼头，并不是用来做剁椒鱼头的鲢鱼，多是鲫鱼、鲤鱼。
鲤鱼最多。
去年，母亲和父亲一起过来帮忙带孩子。
有次，邻居给了一条自己钓的野生鲤鱼，我嫌刺多，就没吃，结果我妈和老婆两个人把整条鱼都报销了。
我挺奇怪：妈，你不是不吃鱼吗？
母亲说：你们都不吃，浪费了咋办？
我爸在旁边看不下去了：
你妈就是喜欢客气，她咋不喜欢吃？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
小时候，母亲所谓的不爱吃鱼肉，爱吃鱼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小时候也看过一些课外读物。
讲到当母亲的，为了让孩子多吃点肉，多补充些营养，
特意 骗孩子说：妈不爱吃肉，就爱吃鱼头。
只是那时的我，还没意识到，这一切，也静静的发生在我身上。
02
我妈是一个极合格的母亲。
为了我和弟弟上学，
母亲在快50岁的时候，还想办法在老家的一家超市里租了一个档口。
专门给人裁裤脚，一条裤子一块钱。
这是个辛苦活，
顾客在超市买完裤子，基本都要把裤脚调整一下。
裁裤脚的档口必须开，没道理可讲。
所以每天早上8：30要开门，晚上超市10点关门，才能收档。
没有休息日。
超市自己的员工好歹还有倒班一说，但自家的档口不可能。
裁裤脚也极耗费体力及眼睛。
需要不停的用粉笔在裤子上划线，用剪刀认真的裁剪。
如果不小心剪坏了，整条裤子报废，那是需要自己赔的。
一条裤子几百块，裁一个裤脚才一块钱，
剪坏一下，几天就白干了。
同时，这活还无法坐着。
要拿尺子不停的蹲下，站起给顾客量尺寸。
裁剪、熨烫的时候也要站着才能使上力气。
量好尺寸后，顾客不可能坐着干等，就要把衣服留下，再去逛逛。
这样，几十条裤子就堆在档口的一角。
为避免搞错，就把裤子的标牌剪开，顾客以标牌为据，来领裤子。
这对眼睛又是一种考验和消耗，发错一条裤子，又是几天白干。
有两次，年前的日子，生意火爆，留在档口的裤子极多。
结果发错了裤子，最后全家一整天的辛苦全赔给了顾客。
在这种环境下，母亲的视力下降很快
从刚开始的不用戴眼睛，到后来的要戴上高度眼睛才能看清，从而避免出错。
我说：这么下去，眼睛怎么办？
母亲说：那有什么办法？拿眼睛拼呗。
这句话，我印象深刻。
03
有次下班回家前，
我打电话给母亲：晚上吃啥？
母亲说：你想吃啥？
我说：煎饼行不行？
母亲：好。
我这人吃东西，有些作。
所在的城市没有能吃上煎饼果子的地方，而我突然又特别想吃。
于是就跑去买了一盒薯片和几颗生菜，就着母亲炒的土豆丝，连吃四张煎饼。
翠绿的生菜叶子、酥脆的薯片，热气腾腾的酸辣土豆丝，
如果不是出于发胖的恐惧，我还能再战两张。
母亲说：你还真是能折腾。
我说：正宗的煎饼果子都是要配麻叶（老家的一种小吃，和薯片差不多）的，
吃起来有才香。
后来，工作调动，没法每天回家，
有时要两三天才能回一次。
那天走之前，
母亲问我：“这次什么时候回？”
我说：“要三天。”
三天后，回到家，母亲又在烙煎饼。
这次，母亲提前一天发好面，估摸着我快到家了，炸了些麻叶。
我到家的时候，麻叶刚出锅，还冒着热气，金黄中带着透亮，
上面点缀着几颗黑芝麻，那是为了让麻叶更有味道，母亲特地去买的。
我随口的一句话，她却记得很真切。
04
母亲真的是天底下最伟大的职业。
做母亲前，生活可以是琴棋书画诗酒花，也可以是小幸福、小憧憬、小幸运，
待做了母亲，茶米油盐酱醋茶，外加孩子就是自己的全世界了。
然而这种心情，做孩子的，小时候并不能体会。
我自诩是个感情细腻的钢铁直男，
很早之前我就想为母亲写点文字，但一直想不到该写什么。
母亲的爱，不像父亲那般浓烈中带着一些悲壮，
更多的都是些与吃喝有关的琐事。
但仔细想来，正是这些琐事，默默彰显母亲的隐忍和付出。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做母亲的伟大，男人只有在自己做了父亲之后，才能有所体会。
今天是母亲节，也正好是我家娃一岁的生日。
我家皇后娘娘生孩子前，
我曾庆幸，将来她要去的那家医院有无痛分娩的技术。
因为我担心她受不了这罪。
一个看到蟑螂就吓得能窜上树的人，
如何扛得住生孩子过程中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到了生的那天，我才明白：所谓的无痛，也只是针对第二产程。
宫缩最强烈的第三产程，麻药根本起不了作用，那种疼痛会让侧切都没感觉。
我曾试想过，如果在自己身上剪开一条口子，会怎么样？
自己能不能抗住？
但别说真的剪下去，就算想想，脊背都透着一股凉意，
何况是让侧切都显不出疼的宫缩，每次还要持续近一分钟。
这种疼，皇后娘娘居然抗住了，
就为了那个她怀了十个月的娃。
当时，医生说过程有些不顺，胎儿一直没有入盆，
明明皇后娘娘正疼的死去活来。
但仪器上，宫缩压的指标一直达不到分娩的状态。
那一刻我真的很担心，脑补了无数最坏的结果。
我紧握着皇后的手，
近乎是带着哭腔，连哄带求的喊着：
果果加油，一定要加油。
爸爸给你买了好多玩具，等你出来，爸爸妈妈一起陪你玩好不好？
说来倒也神奇，每次我为她们娘俩加油的时候，仪器上的指标就开始上涨，
仿佛果果真的听到了，也在努力的出来，
我们一家三口是心意相通的。
后来才知道，特么的仪器接口歪了，
靠！
05
我家的娃随我，
个头大，不到一岁的小姑娘，快80厘米高。
特能吃，每天晚上，要吃五六次夜奶，
嗓门大，不吃到嘴，能把房子哭塌。
把皇后娘娘折磨的精疲力尽。
我夸她把娃喂的好，她说：
废话，那是我用血和泪浇灌出来的。
这话听着略惊悚，但却准确，不愧是我们班当年的语文课代表。
快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
我才意识到：
长这么大，我和父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机会，并没有那么多。
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每天都是起早贪黑。
后来上大学、工作之后，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机会就更少。
如果不是她们过来帮忙带孩子，可能我还会一直以为母亲不爱吃鱼。
每次看到“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诗的时候，总是不愿去想下半句，
也只有默默的祝天下的母亲：母亲节快乐！
也希望各位已经当父亲的，将来要当父亲的男孩们，
你们要珍惜自己的女孩，
在今天这个日子里，也向母亲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
因为，她们真的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