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巴音布鲁克/序曲之章

土拨鼠之歌

海报

钢筋混凝土森林漫无边野，

我们都是后悲剧时代的幸存者。

献词

谨以此书献给父亲母亲，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想念他们。

谨以行者之歌作为孩子的成年式礼物，并唱给所有需要春天的不安之魂。

第一幕 巴音布鲁克

场一：钢筋混凝土森林

序曲之章

凌晨，住在钢筋混凝土森林的土拨鼠爸爸醒来了。他醒得实在太早。他走出卧室，爬上天台，凝望着冬夜凌晨四点的天空。这时候就仿佛天亮前的一霎那交替，微有亮色，似乎漫天是云，月光不很亮，但也并不显暗，星星依旧明亮。微蓝的天空，偶尔会有一颗流星划过。偶尔掉下的一颗露珠，奇迹般的落在了土拨鼠爸爸的脸上。一阵静谧而平和、含着淡淡莫名忧伤的风，轻轻唱着歌，掠向远空。

自后悲剧时代①降临，土拨鼠爸爸就被困在了钢筋混凝土森林。这片森林漫无边野，从南边走不到头，从北边也走不到头，从东边走不到头，从西边也走不到头。夏天和秋天总是弥漫着雾和霾，只有冬天极少数万籁俱寂的时候才能看见星空。

土拨鼠们为此忧心忡忡，更可怕的是一则流言像毒蛇切茜娅②一样爬过每一只土拨鼠的心灵，狂信弥乱：夏天和秋天已经死亡，冬天也奄奄一息，当春天的使者丧失信念和勇气，不能再用歌唱召唤春天时，春天必死无疑。如是，通往巴音布鲁克的路途必被永夜囚锁。

我们的土拨鼠爸爸皱着眉头，仰望星空，唱起了一首神秘之歌，一首只有土拨鼠爸爸和一位体面的白发苍苍却弥散冬天气息的老土拨鼠爷爷会唱的神秘之歌。老土拨鼠爷爷走路铿锵铿锵，不管是来或者离开都是这样。土拨鼠爸爸曾经问老土拨鼠爷爷如何穿越后悲剧时代，如何走出钢筋混凝土森林，也问过老土拨鼠爷爷是不是冬天之神，是不是死亡之神？但老土拨鼠爷爷没有回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对土拨鼠爸爸说：“命运的旅行者啊！钢筋混凝土森林漫无边野，我们都是后悲剧时代的幸存者。”

说完，吟唱着神秘之歌悄然离开：

朋友啊，我欠你一个承诺

我们曾约定带青春遨游四方

穿越沙漠海洋穿越广阔世界

邂逅擦肩而过的笑语

像火柴在心灵擦出花火，将自己温暖

某个阳光和煦的午后

停泊陌生却温暖的小镇

择一心而白头，直到老去

朋友啊！世事无常

当我们相信一切时，却羁留故里

转眼十余年光阴流水

你英年早逝告别红尘

只剩我泪流满面倔强看着远方的远方

那给我们广袤无垠温暖与包容的巴音布鲁克

朋友啊，我欠你的承诺

已铭刻我魂灵不曾片刻遗忘

朋友啊，我依旧在路上

对食言于我的许诺无限忠诚

……

在天台独自徘徊的土拨鼠爸爸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神秘之歌，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雾和霾弥漫而起，遮住了整个星空。整个钢筋混凝土森林又死灰一片，只有镶着猫眼石的偶像闪闪发光。土拨鼠爸爸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卧室。

土拨鼠妈妈和土拨鼠宝宝还在酣睡，他们的呼吸宛如美妙的乐曲。可爱的小土拨鼠宝宝轻轻翻了翻身，调皮的小脚蹬开了小被子，小眼珠转动着，显然正造着一个奇妙的梦。小土拨鼠宝宝会梦到土拨鼠爸爸阔别已久的故乡——巴音布鲁克么，还是在钢筋混凝土森林里嬉戏？

最近，土拨鼠爸爸一直睡不好觉。白天微笑，夜晚忧伤。因为他遭受了一个巨大的失败，更可怕的是他因此丢失了信念和勇气。并为此收到自洽委员会的最后通牒：于九个七曜日之内召唤春天。否则，薅夺自洽委员会及土拨鼠公民赋予的春天使者之名。

临近冬至，土拨鼠爸爸继承自父亲却多年没有鸣响的誓约之钟，终于滴答滴答的响动起来。样子像雪莲的誓约之钟是神圣的，需要召唤春天时就会自行转动并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召唤成功才会停止。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同时，誓约之钟并不受自洽委员会控制，只有春天的使者可以拥有、传承。老使者传承给年轻使者，或者从堕落的使者身上消失，出现在新使者身上。誓约之钟消失，意味着使者死亡——精神或肉体。所以对于丧失信念和勇气的土拨鼠爸爸而言誓约之钟具有双重效用，既是使者之钟也是死神之钟——使命嘀嗒嘀嗒，死神铿锵铿锵。

前路漫漫，土拨鼠爸爸想叫小土拨鼠宝宝陪他去寻找丢失的信念和勇气，但小土拨鼠宝宝实在太小了，还不能远足；土拨鼠爸爸想叫土拨鼠妈妈陪他去寻找丢失的信念和勇气，但当土拨鼠爸爸看着土拨鼠妈妈星星般的眼睛时，只会对自己说：应该给她更多的快乐。

丢失信念和勇气的土拨鼠爸爸忧愁着，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春天的使者，在冬夜凌晨天空下、在划过的流星下、在静谧而平和含着淡淡莫名忧伤的风里，意识陷入了光怪陆离犹如万花筒的回忆之河，向后漂流；而身体依旧在时间中向前走，撕扯中，影子竟然挣脱了身体，审视着一切，是观察者和吟游者。

影子先生戴着黑色礼帽，走来走去，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唉，该死的白昼。

暮色又至，土拨鼠爸爸关了灯，闭上眼。影子先生立刻跳了起来，他要去参加一个自洽委员会举办的神秘舞会。

①：后悲剧时代，不是指没有悲剧发生与悲剧作品产生的时代，而是指丧失悲剧感、缺失苦难意识的时代，也指生活在悲剧当中却不自知或是已经麻木的时代。

②：切茜娅是毒蛇的化身，喜欢用猫眼石装饰眼睛，引诱巴音布鲁克的土拨鼠先民吃了无花果树上的果子，导致先民前往尘世建造钢筋混凝土森林。代表魅惑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