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在网上看到推送的关于"四川地震十年纪念"的新闻,才豁然意识到,竟已经十年了!十年了,足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十年前汶川地震,我还在小学六年级,那时记得特别清晰的是电视上整天整天播放的震区实况,似乎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天灾"的杀伤力有多么厉害,才意识到生命是多么脆弱。
岁月婆娑,如今不过才二十三年的人生回忆起来竟然都已经如此丰富,对于过去,我曾特意手写过厚厚一册记录,而在偶然翻起时居然发现,那些当初我一笔一划亲自记下的些许事情,我居然没印象了!就如那本笔记上我当初写下的第一句话:人的记忆就像是一张内存有限的存储卡,随着岁月穿梭,新旧交替的记忆之间,总有一些不知不觉间,便丢了,而我们还可笑的一无所知。
有人说,回忆不要留恋,人总是要向着未来而活的,总是沉浸在过去,又怎么活的洒脱呢?可二十岁前的我却是个十分恋旧的人,过往记忆里无意翻腾起的一刹,都会引起我一天甚至很久的难过。是呀,难过。如附骨之疽,丢不掉,忘不了。
内向,是很久以来我的标签之一,或许是由于小时候不富裕的家境,或许是由于敏感的思想里藏着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自卑,是的,我自卑。自卑,就像是一张悬在头顶上的,大的无边的网,说不准在哪个瞬间就会突然兜头盖脸的落下来,把我死死困住,不得脱身。
却仍是会想起许多年前。我喜欢在没有课的时候,一个人戴上耳机去空荡荡的操场,去书声琅琅的校园里,默默地走过一遍又一遍,细细地看过红花绿树,脑子里全是当年的点点滴滴,一花一草,似乎都还藏着那些年的回忆。小学时代,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有老师们的谆谆教导,他们每一次眉开眼笑的鼓励,于我来说都恍若昨日,而今日的我,虽已和他们以同事相称,可这些年来在我心中,他们仍然是当年鼓励过我的进步,斥责过我的不足,带给我源源不断新知的老师,是他们,尽自己所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勤勤恳恳的守护,改变了那么多人的未来。
那些年的回忆里,那些除却了校园的记忆里,是生病时凌晨爸爸把我抱起离家寻医的迷糊,是妈妈看我被护士扎肿的手腕时红红的眼角,是那些让我一度怨愤的起早贪黑的下田劳作,是一次次拎着大大的水桶摇摇晃晃准备做饭的倦怠,是一次次被切破手指时的纠结,却也是和妹妹们打打闹闹的开怀大笑,是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是爸爸一次次出门打工的清晨,是数着日子对过年的期待,是每次姥爷来时的欢喜雀跃。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时光如今想起,皆是感恩。
过去的三年中学生活里,有每次向妈妈伸手要生活费的无奈,有为了买卷子饿了三顿的窘迫,有雪雨天踏着泥泞一步一滑走向十几里外学校的疲惫,有大雪天穿着湿透了的单鞋推着自行车回家的难熬,更有那么多的欢喜和感动。
后来,时光好像过得快了,毕业,分离,求学……一切好像都在快节奏的进行着,分开后的我们,各自踏上不同的道路,而我也终于在学业上一步选错步步错的节奏中,在后来迫于资金的短缺而辍学。
刚带他们回家的那段日子里,最怕的就是小弟夜里发烧生病,慌的手忙脚乱的和妹妹们给他擦酒精喂药,一夜睡的忐忑,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才好,而又到后来二妹三妹去了中学,我开始踏上教学这条路后,家里冷清了许多,在诸多担心之中,我又怕自己生病,姥爷年迈,弟妹尚幼,觉得自己若病了,那这个家就没人管了。
一年一年,春去冬来,有一年冬天的夜里,弟弟呕吐不止,当时诊所的陈医生冒雪带着我们去秋渠看病,在车子转弯的时候,本来吐的已经睁不开眼睛的小弟突然从我怀里坐起来,对陈医生说:"你开慢点,大姐晕车。"那一刹泪就不可遏制的落了下来,回来的泥路上抱着他向家走时,心里暖洋洋的,哪管什么雪天风寒。
无数次背着小弟踏着泥泞走向学校时,总要忍不住抱怨"你好重呀,我背不动了。""还好你不胖,不然我怎么背的动"
直到后来有一天,小弟说:"大姐你不用背我了,我自己能走动。"
呵,小屁孩儿呀,你怎忘了,你也不过才五岁而已。
在三妹六年级毕业的暑假,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去秋渠给小弟小妹买太阳帽,我在买帽子的时候,本来在嗑瓜子的她突然扶着我的肩说:"姐我有点晕"
我不以为然,想着她又是在跟我闹着玩,哪知我一句调侃她的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就倒了下去,我惊吓万分地跑去扶她,才突然发现我的力气居然那么小,竟然扶不起她来,她的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变成了青白色,惊惶之下我向大街上围观的人们求救,后来终于有好心人帮我把她抬到一辆借来的很小很破的脚蹬三轮车上,我一手推着车子一手扶着三妹的头怕她磕到,一路跌跌撞撞疯了一样把她送到卫生院,医生做检查的时候三妹醒了,就问我一句话又睡了过去,她说:"姐我咋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瞬间泪崩。
在和医生一起,抬着担架上的她楼上楼下做检查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咬着牙硬撑着抬着她做完检查,再到后来舅舅来了,郸城的救护车来了,把已经挂上点滴的她送上救护车,在救护车上,我从来没晕车晕的那么痛苦过,死撑着到了医院,各项检查做完后,她醒了,精神好的简直像没事儿人一样,
医生检查完后告诉我,她只是中暑了,没别的毛病。那一瞬间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还好,还好。
直到姥爷的声音再次传来时,我抬头看到他趴在桥边喊我,那一瞬间好像才活了过来,我迅速捡起旁边掉落的雨伞爬上去,发现姥爷被车子压住了腿,忘了后来是怎么喊人帮忙抬起车子的了,只是每每想起都要庆幸,当时那么大的事故,姥爷虽伤了腿但并没伤及骨头,我虽然一身葎草剌出的皮肉伤但除此之外一切安好,倒真是福大命大。
也就是在那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心里阴影特别大,梦里都是坠下桥的片段和找不到姥爷的恐慌,事后第一次再坐三轮车从那座桥上过时,居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记得当时一个不算太熟的朋友知道这件事后,他说:"一般经历过这种比较惊险的事情的人,容易走向两个极端,一种是做什么都怕,一种是什么都不怕了。"当时我很能理解第一种,不甚明白第二种,直到现在,慢慢的发现,我好像已经活成了第二种的样子,这种什么都不怕,并非全面所指,而是心理上的,行动上我还是一样的怕高,怕夜路,但思想上却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了,或者说是坦然了。
在这件事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活在一种自我制造的阴影里,走在路上我会不可遏制的想到自己被车撞死,经过高处会想到被东西砸到,总之是在内心中把自己幻想死了n遍,夜里会睡不着觉,会胡思乱想,在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几个月之后,我终于想到了拯救自己的办法——写一封遗书。
因为通过一次次的自我剖析后,我发现,其实我怕的无非就是: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挂了,那么我想要说的那些话就永远也没机会说出来,就没办法去安慰我的亲人们。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很可笑是吗?可就是这样可笑的心魔,没日没夜的折磨了我几个月,自小的内向性格让我向来不愿在遇到这些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时说给别人听,而是喜欢自己默默承受着,以至于前段跟表姐提起那段日子的时候表姐惊讶的问我:"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是呀,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在写完遗书后,如我所料,我不安的情绪慢慢消失了,因为每当那种情绪来临时,我都会告诉自己:"没事儿,反正我遗书已经写好了,发生啥我都不怕!"
正是这种淡然,让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淡漠,于是乎便想找到自己的同类,以证明我不是另类,却无处可得。
前段时间网络上甚是风靡的"佛系"一说,不经意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于是巴巴地跑去看了关于"佛系少女"的总结,原以为可以找到像自己这种生活态度的共鸣,却看到了所谓"佛系"这种充满禅意的称呼下,所代表的碌碌无为和懒惰,于是乎内心再次仰天长叹,算了,做自己吧,何必自寻烦恼!
在那次事件之后,我几乎所有社交软件的名称,清一色都换成了"一世长安",签名是那段时间的内心独白:人生如此无常,却总贪心的想要一世长安。
是呀,未来还很长,变数诸多,然总要有着一世长安的祈愿,并为之努力,才能看到,长乐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