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提罕河检查站是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的门户!
沿着国道三一五西行,在青海花土沟到新疆依吞布拉克镇的半路上,一四六二公里处,左转有一条路,直直的下坡,平坦宽广。坡底,一条不知是湖是河的水源被公路截成了两段,形成了两个小湖,碧绿的湖水,修长的芦苇,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鸟在自由的游弋!
沿着笔直的公路,再走上三四公里就到了青海石棉矿生活区。生活区街口的右侧有一所大院子,那是来自敦煌的康大哥的修理厂。
茫崖石棉矿建于1958年。位于柴达木盆地西北边缘。茫崖地区累计探明石棉储量4454万吨,位居全国首位。
小车可以直行穿过生活区,路西有一个家家福超市,商品比较齐全,是进山探险的最后一个补给站,路东有一个市场,大院子里面有早餐店、饺子馆、五金店等等,再向南走是生活区的医院。
货车则因限宽墩的阻挡,必须绕行火电厂旁边的那条路。
石棉矿生活区距离依吞布拉克开发区八公里。开发区以铁矿加工厂最多,西南端有一座火力发电厂,从我初到这里到再次离开,两年多的时间一直在施工。
驾车穿越六十多公里的戈壁,下了陡坡,再转过几个弯,就能听见阿塔提罕河流动的声音,但是却只闻其声难见其面,因为河流在断崖下面,好像美丽羞涩的祁曼古丽,见到陌生人就会放下面纱,只露出一双美丽晶莹的眼睛。
阿尔金山腹地最常见,生命最顽强的就是骆驼刺,
它们像年迈疲惫,久经风霜的老人,终日伏在干旱少水的戈壁沙漠之中,不为风动,不惧烈日,不离不弃守候在我行车的路旁。让我那双被灰黄浸透的眼睛也能时常被绿色润泽一下。很多的时候,我常常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时间,每当看到自己手中这台重卡时,才从巍峨的祁曼塔格山上找回了漂走的灵魂!
山也雄伟,河也清澈,云也洁白,阿湖无边,环境虽好,这个地方实在太寂寞了,除了风行走的脚步和自己急促、憋闷的呼吸声,没有任何与生命有关的动静。
纵深几百公里的戈壁之上,没有花香、没有鸟鸣、没有鼎沸的嘈杂,没有川流不息的人群,只有深深地如同太平洋海底的沉寂,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祁曼古丽!
阿塔提罕河检查站是一座被沙漠和戈壁圈起来的城堡。年青的小伙子乌斯满江整日抱着个都塔尔坐在河边弹唱,忧伤的歌声随着清澈的河水流向阿尔金山深处。
我和他经常在一起聊天,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和渴望。他说他的一个朋友离开了这里,去浙江打工,具体位置不知道,好像是上有天堂,下有什么的地方,听说干得还挺好,不像自己整天窝在山里,像一条永远徘徊在河里,游不进大海里的鱼儿。他一边说又一边弹起了都塔尔:
百灵鸟在欢唱
鲜花在开放
想念你心上人
我为你歌唱
每当我想起你美丽的眼睛
爱情的火燃烧在我的心坎上
我耐心 的等待你
回到我身旁
快来吧 快来吧
美丽的 姑 娘
……
古丽是热比娅的女儿,她的父亲艾斯满高大威猛,在检查站工作了十几年,为人忠厚老实,忠于职守,是一个有着三十年党龄的维族干部,九二年巡逻队在魔鬼谷腹地与一群正在疯狂屠杀藏羚羊的盗猎分子遭遇,经过一场英勇的搏斗,擒获了罪犯,他的一只胳膊却永远留在雪山之上。
从依吞布拉克开发区到检查站将近六十公里,拉铁矿石的车子络绎不绝,有时还有旅游的自驾车队,看守栏杆的工作的确不轻松,但是艾斯满却风雪无阻,牢牢坚守在岗位上!
二零一二年十月,一场春雪铺天盖地而来,祁曼塔格乡遭遇了一场罕见的雪灾。此时矿山车队里只有我一辆车,开发区管委会的赵主任找到了我,让拉一车牧草,翻越狂风暴雪之下的阿木巴勒阿希坎去祁曼塔格乡的中心站救灾。
从开发区出来,南部的山区笼罩在乌云密布之下,身后电厂高大的烟囱逐渐从后视镜里消失,车子两侧是灰黄的沙漠,一条条雪山融水冲出的河道像死去的长蛇。
三十公里后到达小山包,左侧是一座山丘,如同一根擎天柱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特别的显眼,山包上有许多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在无休无止的风吹下幻化成各种的形状,我们称作风凌石,风凌石其实也是一种玉石,在光照之下特别的好看。
小山包右侧是一个沙坑,原先的修路队曾经在此安营扎寨,辉县的刘平是我的铁哥们,开着一辆装载机,拉着一台不知从哪个垃圾堆里拾来的房车,每次经过这里,我都要停下车拿着饮料食品之类的送给他。
在新修的这一段沙漠公路上跑车,特别的舒服,这是去年才刚刚完工的。
过了小山包,柏油路面到了尽头,黝黑直接扎进了灰黄,沙土修成的便道无法承受如此多的空重车的碾压冲击,变得坎坷不平,形成了搓板路。搓板路在南疆特别普遍。
坎坷不平的路面颠得人不堪忍受,遇到天气晴好时,我会挂上十一档,将车速提高到六十迈,突然离开便道,冲进沙漠,松软的沙土在轮胎的重压下沉陷,稍不注意就会陷车,所以车速是不能慢的,而且在这种表皮有硬壳的沙地里越野,不能重复前车的辙印,否则极有可能深陷在里面。
去年秋季,一辆京A牌照的越野车在这一段沙漠中狂奔时,不小心掉入修路队挖的深坑里,戴眼镜的老板和一位女子从沙坑里爬了出来,郁闷又绝望。
我空车上山,正好从旁边经过,连忙下车去施救,可是车子损坏严重,无奈又驾车返回小山包,喊上刘平开着装载机,又是挖又是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车子弄出来。车子坏了不能再开,石棉矿一个朋友又张罗找来了一辆半挂,谁知道车厢窄放不下去,最后还是通过信息部在格尔木联系了一辆大拖车。
事毕,那个车主拿出了三千块钱给我们,只收了五百,给了刘平,三百元作为油钱,剩下二百元,几个人到生活区吃了一顿饭。出门在外,谁都可能遇到难处,能做好事不做坏事,积德行善就像福坑里的水,只能是越聚越多,而不能一味的取之,最后枯竭。
检查站热比娅的小儿子,好可爱
到了检查站,艾斯满听说我要独自驾车翻越大坂,一个劲儿的摇头:
你,一个人的嘛,不行,阿管局的车子刚下山,司机说山上的雪很大。
我于午夜时分到了阿木大坂之下。
想去中心站,先得翻大阪,此时的大阪还在飘着雪花。车子刚开上小盘山就有点打滑,在拐弯的地方冲了几次才勉强上去。左侧的雪山巍峨高大,在雪光的映射下,对我投来冷冷的目光。一群野牦牛卧在山腰的低洼处,一动不动,这是些不怕冷的主,这里是它们的地盘,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阿木大坂,在地图上没有它的位置,有的只是阿木巴勒阿希坎峰。翻过山峰的垭口,就是一望无际的阿雅克库木湖。白天登峰时,乍一转弯,你就知道这一次没有白来,这一生没有白来。看着那条蔚蓝色的玉带,除了惊喜、惊异、惊诧,你无话可说,只有不停地赞美、赞扬、赞叹,这就是魔力,美的魔力。
车子小心翼翼的行驶在小盘山和大坂之间的便道上。轮胎碾压着积雪,发出“沙拉、沙拉”的响声。大坂的上山口处有一座石桥,桥下的冰层很厚,流水在运动中被冻成各种形状,好像七彩绚丽的水晶世界。
汽车在阿木大坂缓缓行驶,坡度越来越大,拐弯越来越急,我攥紧了方向盘,紧张的注视着路面,生怕一不小心滑下陡峭的悬崖。
冰冷的风穿过汽车前挡,钻进驾驶室,冻得双脚没有了知觉。在又一个急转弯处,一辆轻卡横亘在路上,后轮掉进路基旁的沟里。
在灯光的照射下,雪越下越大,如同漫天洒落的鹅毛,一个人从轻卡里下来,步履不稳的跑了过来。原来是牧民买合木提,他一头扎进我的车里,激动的说:亚克西姆,亚了丹木(你好,帮帮我)。
原来,买合木提拉了十几只羊去参加若羌县的古尔邦节,谁知道半道上大坂突降暴雪,被困在了这里,他听说我要去中心站,一个劲儿的摇头。
我解下钢绳,挂在前拖车钩上,如同老牛拉小车,只一下,就把他的车子拖了出来。
雪仍在不停的下,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阿木大坂离阿塔提罕河检查站还有一百多公里,我示意买合木提赶紧离去,他双手合十,感激的看着我,挥手告别。
爬上山顶,来到阿木巴勒阿希坎的碑前,
奉上了一个苹果和一袋方便面,默念一遍《心经》,祈求慈悲的山神护佑平安: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说来也怪,我每次空车翻越山顶时,都要供奉,等到重车回来,放在那里的食品就没有了。这座碑是和田玉石,有两米多高,来自于阿尔金山,碑体翠绿,用电筒照射,晶莹剔透。
历尽艰辛,于第二天傍晚,到达了中心站!远远的看见艾力和他救助的小野驴,站在夕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