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 2017-12-22的更文)
这是一个关于等待和遇见的故事。
坐在角落里桌位的那个姑娘,今天是我见她光顾的第108天。她轻轻招了招手,我走过去扬着满是褶子的脸笑着对她说:“下班啦,还是老样子,两碗三彩云吞面?”她一脸温柔,低声说着:“是的,谢谢哦。”
两碗三彩云吞面很快就上好了,按照她的习惯,一份给她,另一份摆在她对面方向,连筷子方向都不容有失。她每次都不忘记对我说:“不好意思哦,我在等人,他很快就来了。”我轻声安慰道她:“没关系,祝你们用餐愉快。”
我知道这一百多天,从点餐到用餐结束,从来就只有她一人。每次她都满心期待的来,拿着手机,有时笑得眉眼婉转,但大多时候一脸落寞得对着对面的那碗三彩云吞面发着呆。
第109天,下午六点左右,她又来了,两碗云吞面。今天她待的时间格外的长,面也没吃几口,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里。店里没什么客人,她坐的那个位置灯光有些暗,侧脸看上去几根刘海随意落在脸上,整张脸毫无血色,她好像瘦了。我很想鼓起勇气,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这款云吞面,还有,为什么每次都多点一碗?但我还是把疑问和好奇拼命往喉咙里回咽,和以往一样。
第110天,今天是12月21号。还有三天就圣诞节,再过十天,我们就要迎来全新的2018。店里人很多,一直忙到10点,一波波的客人才陆续慢慢离场。经理已经开始通知准备打烊了。很奇怪,今天她还没有来。她不会再来了么?
收拾好桌凳,脱下工作服。这时候门口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还可以点一碗面吗?”我急眼望去,今天她化了精致的妆容,利落的一身黑裙,恰当好处的唇色。我笑嘻嘻得抢着说:“两碗云吞面,没错吧。等着啊,马上就好。”
“不用了,今天我想要一碗热情洋溢的墨西哥辣酱牛肉面,越辣越好。”
我顿在原地发了愣,她笑着重复:“小哥,一碗,墨西哥辣酱牛肉面。”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改变,我倒是很快适应了,人一成不变也不见得有多好,敢于改变和尝试总是好的。店里装扮得亮晶晶的圣诞树,欢快的节日歌曲,这浓烈的圣诞气氛似乎感染到她。她看着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眼神里有我不曾见过的坚定和果敢,笑着问我介不介意坐下来,听一听她的故事。
她用了十次聊天,爱上一个人,然后用了109天,等待一个人,而今天是第110天。
(第一次聊天)
-Hello there, I am Eric。
-哦,你好,歪果仁?
-不是的,只是一直在国外工作,不好意思哈。我可以用母语对话的。我叫Eric,你怎么称呼?
-蛋蛋,哦,我是女生。
-哈哈,好可爱的名字。不知道本人是不是也是这么可爱呢?(微笑脸)
-不是,本人比较黄比较暴力。您哪位,怎么加的我?
-我是从探探上看到你留的微信才加过来的,觉得你照片挺可爱的。
-这样啊,我很少上的。
-是吗,很高兴认识你。
-嗯,你好。
(第二次聊天)
-我看你的照片本人很瘦的,为什么还要减肥啊?
-额,这个,减肥好像是全世界女生奋斗一生的事业吧。而且,我确实有点胖。
-我就喜欢肉肉的女生,抱起来舒服。
-是嘛…
-你开心就好,要注意饮食哦。
-嗯,谢谢。
(第三次聊天)
-新的台风要来了,这几天有大风伴随强烈降雨。你这么瘦,不要被大风吹跑了哈。
-哈,你这人还挺逗的,谢谢,会注意。
-最近怎么样?
-我还行,就和往常一样。你呢?
-我最近在青岛出差,这里有一道菜叫咸鱼饼子,和你微信名字好像,哈哈。
-哈哈,好吃吗,不腥吧?
-不腥,挺香的,有机会带回来给你尝尝。
-好的,谢谢。
(第四次聊天)
-最近怎么样?
-还行,你呢?
-我在出差,爱丁堡这边好冷。下午去高地了,下了点雨,回来就躺着了。
-熬点姜汤,别冻感冒了,异国他乡的。
-酒店没有姜汤,晚上找了家中式火锅店,吃了好多辣,出了一身汗。感觉好多了。
-这,也行吧…你能吃辣?
-对啊,我湖南长沙人,不过在广州长大的。你呢。
-我重庆的,也属于能吃辣的城市。但是我最近不太能吃辣,饮食比较清淡。
-是因为健身的原因?
-有一点,而且最近我胃口不太好。
-怎么啦?运动过度?
-不是啦,就是不太想吃饭。
-你要注意身体哦,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嗯,最近我特别迷一家面馆的云吞面。有重庆的味道。准确来说,家的味道。
-在哪?
-在蛇口附近。
-是吗?我刚好住那里,四海公园那里。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约着去这家面馆吗?
-等你回来再说吧。
(第五次聊天)
-Hello,最近胃口有没有好一点?
-还行,那家面不错。最近又在哪出差呢?
-还在英国,曼切斯特…我这人,爱瞎折腾。
-哈哈,说明还年轻。等心老了就蹦跶不起来了。
-也是,最近深圳冷不冷?我这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真是想念深圳一年只有春夏的天气啊。
-深圳这几天也降温了,特别冷,手脚都是冰凉的。
-怎么啦?
-没事,女生特殊时期,加上降温了。
-这样啊,我刚刚路上看到彩虹,照片发你,给你温暖一下。
-没用(委屈脸),还是冷…
-抱抱就不冷了。
-那我回去真抱哦?
-嗯,好(可爱脸)
(第六次聊天)
-台风应该走了吧,这几天忙不忙?
-嗯,今年连续几号台风终于都走了。
-今天特别忙,领导要一些数据,加完班10点了。白天为了提神还喝了好多咖啡,今晚不知道能不能睡着…现在都已经快1点了。
-哈哈,伦敦时间还在下午5点。我们今天刚忙完,现在正打算坐火车回酒店。
-在车站里吗现在?
-是的,好多人。
-你当心脚下,我们上车再聊。
-On board.
-好的,接下来的时间怎么打发?
-今天没别的行程了,接下来的时间打算在车上好好看风景。哈哈。
-挺晚了,还不睡吗?
-睡不着,白天太多咖啡因摄入,现在脑子还很兴奋(苦笑脸)
-哈哈,你干脆别睡了,待会直接去上班吧。
-你太坏了…
(第七次聊天)
-早上好
-Good morning sunshine. How are you doing today?
-今天在家休息,请了病假。
-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过敏了。
-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嗯,没事。我过敏体质。
-需不需要我陪你去医院?
-嗯…还是不了,谢谢。
-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其实…我特别独立,一个人在外地生活,一个人搬家、看病,也习惯了。
-你这孤单指数很高啊。应该很辛苦吧?
-习惯就还好。
-那抱抱..
-你,这是在撩我?
-可以嘛?(可爱脸)
-那,可以撩久一点吗…
-可以啊,多久?
-一辈子太长,你半辈子就可以了。
(第八次聊天)
-早上好,又是美好的一天。不知道我男神最近又在哪出差呢?
-早啊,这几天在大连,这边晚上的有轨电车超赞,在市区的中山广场。
-怎么到处出差啊,也不回深圳的…
-好嘛好嘛,快回去啦,等着我哈。
-嗯嗯(可爱脸)
(第九次聊天)
-男神我又过敏了,还有点低烧,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委屈脸)
-我家宝宝这是今年第几次过敏了。
-好像第10次了(弱弱得说)
-为什么不去医院?我生气了,你这么不爱惜自己。
-要抽血,人家怕疼嘛…
-有我陪你。
-那我肯定什么都不怕咯。
(第十次聊天)
-早上好啊,又是美好的一天,我想你啦。(害羞脸)
她甜甜的酒窝镶在脸颊上:“遇见他,是我所有美好故事的开始。后来我经常在这里点两份三彩云吞面,一份给我,一份留给他。他说他会来,我就一直等。清淡鲜美的云吞,甘甜诱人的汤底,就好像我对他的期待,永远纯真浓郁”。
她脸上的光芒一下突然散了下去,“可是我想,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来了。可我还是很喜欢他,像春风十里,不改归期。所有他不曾听过的我的欢声笑语,我整个灵魂,它的善意温柔,连同它所有的不安和软弱我都想完完整整地献给他。可是他不要了,连同我这一整颗斑驳零落的心。”
她大口吃着面,脸涨的通红,豆大的珠子断了线的往下掉:
“我想他会穿着很大很厚的外套,亲昵地捏我的脸,手掌粗糙暖和,做一个独独为我发热的小灯泡,牵我的手,揣进他的上衣口袋,不顾形象的傻笑。
我想他在我洗完澡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一把拉我进被子里,然后我可以肆无忌惮得钻进他的怀里。他拍拍我的脊背,给我一个谨慎的吻。
当我走在10摄氏度的街头,穿着短靴,脚踝还会有一点点泛冷,拎着重重的电脑包从公司往家赶,旁边经过几对赶往夜店狂欢的红男绿女,我裹紧了风衣,脖子缩了缩,我想告诉自己振作,继续扛下去,但我忍不住悄悄对自己说:要是他在就好了。
“可是我不会再等他了,我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在尝遍所有爱情里的卑微和委屈后,一颗心跌到尘埃里。他不来,我就会走。如果有一天他回过头来找我,我只会礼貌性寒暄几句,然后强装微笑默默走开。”
“今天的牛肉面好辣,你看我都辣出眼泪了。”她一点一点,小心地擦着泪,安静得如同一只优雅的白猫,接着细致地补完妆,起身离开时,她笑着对我说:“这世上你会遇见很多人,有些只是和你擦肩而过,有些泛泛之交,有些来了又走。但是永远不要放弃寻找,也不要空虚了等待。但是这个圣诞节,我是等不到他了。”
“明天,你,还来吗?”
她理了理撒下来的刘海,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短时间内,我都可能不会来了。或许有一天我又碰巧路过这里,那时候麻烦你再给我来一碗面。”说完迈着坚定有力的步子,消失在最后一波光影里。
再见了我的姑娘。未来路上,你千万要相信,天涯有处一定有人在等你,不管是清爽鲜美的云吞面,还是热情洋溢的牛肉面,都有人陪你一起,经历生命中所有的纯真和酣畅淋漓。
圣诞快乐,祝你快乐,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