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短篇集二七 海公子

蒲松龄  原著

        东海古迹岛，生有五色耐冬花，四时不凋。而岛中自古无居人，游人也罕少到此。

        登州府张生，好寻奇，喜游猎，闻知岛景佳胜，备足酒食，自划扁舟前往。至岛则花开正繁，香闻数里；树有大至十余围的。他反复留连，颇为满足自身所好；开尊自酌，悔恨无人同游。

        忽遇花中一丽人前来，红裳眩目，貌美非常，无与伦比。见得张生，含笑说：“妾自谓兴致不凡，不想已先有同调。”张生惊问：“你为何人？”丽人说：“我为胶州娼妓，恰随海公子前来。他寻觅胜景自去悠游，妾因艰于步行，故而留于此间了。”

        张生正感苦寂，得遇美人，大悦，招请同坐共饮。女子言辞温婉，荡人神志。张生爱好她了。惟恐海公子前来，不得尽欢，因而挽抱与她施乱。女子忻然从他。相亲未毕，忽闻风吹肃肃，草木偃折有声。女子急推张生起身，说：“海公子到了。”张生束衣愕然顾望，女子已失去踪影。

        不久，见一大蛇，自丛树中窜出，腰身粗过巨筒。张生惧恐，障身大树之后，希冀巨蛇不得睹见自己。蛇慢爬近前，以蛇身绕人并树，纠缠数匝；张生两臂直直束靠胯间，不能稍有屈动。巨蛇高昂其首，以舌刺撞张生鼻骨。鼻血下注，流泻地上聚成一洼，蛇便俯凑吸饮那血。

        张生自思必死，忽然忆起腰中佩挂荷囊，装有毒狐之药，便以二指夹出，破除裹包堆握掌上；又侧颈自望那手掌，令鼻血滴落药上，顷刻满把。蛇果然就掌吸饮。饮血未及尽净，便急伸蛇体，摆尾不绝，如若霹雳之声，触撞巨树，树干半体崩落，末了，蛇卧地如直梁，而死毙了。

        张生也眩晕不能起身，许久方才苏醒。载蛇而归。大病月余。他疑心女子也为蛇精。

                                2019、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