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粒子(中部)二

二,离开战场

庞增第一时间问道这气味时,只觉得很香很冲,丝毫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班长喊了一声:“是毒气!”所有战士才意识到危险又一次来临,抓紧带上防毒面具,可这面具早已不知道是那位死去的士兵留下的,也不知道使用了多久。因为起义、游行、罢工等运动,吉曼帝国已经无法维持足够的产能,无法让所有新兵拥有新的枪军装和防毒面具等配套装备,大部分装备都是从死者身上扒下来的破旧货。

吉曼帝国所有阵线上也谣言四起,说不少军队已经投降联合军,东线说西线已经溃败,西线说南线莫哈斯堡已经失守... ...老兵们已经麻木,新兵们则吓得魂不附体。莫哈斯堡既是吉曼第二帝国南边的门户,自古以来也是整个酉若州的交通要道。若是失守,不仅南面防线整个崩溃,而且东西两线也能连成一片,格兰联合军东西军能在此会师。为此,吉曼帝国部署了二十万人在此防守,而且防御工事修筑的极其坚固。但联合军聚集了近乎三倍兵力攻击此地,并使用了最先进的武器以及吉曼第二帝国曾在战况不利时首次使用的毒气弹。莫哈斯堡的陷落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但军队中依旧有人坚信吉曼第二帝国的失败是国内阿尤人和资产阶级消极战斗的问题,西德拉就是其中之一。

白桦堆处于莫哈斯堡东北部的边缘,庞增所在的地方又是白桦堆最北部的边缘,若要撤退,这里是吉曼军队的必经之路。天空昏昏沉沉,今天一天都没有太阳,雨也一直没有落下来,总是处于要下不下的边缘。大地到天空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白。

庞增一行人早已丧失了斗志,弯腰曲背,一动不动的靠着战壕的土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毒气弥漫在整个壕沟里,庞增防毒面具里的空气已经浑浊不堪,吸进去的空气已经没有多少氧气了。没有被衣服完全包裹住的地方也开始痒,皮肤开始溃烂。身边的一个战友忍不住挠了起来,只是看他的样子是越挠越痒,皮肤溃烂的越来越快,血液混合着组织液不停往外流,眼看着就要将自己的手腕手臂挠的血肉模糊。战友的眼睛一直盯着庞增,充满血丝,如同防毒面具里的空气般浑浊不堪,庞增知道他是在寻求帮助,可自己也毫无办法,只能让他停止挠痒,可又怎么停得下来,庞增也不敢去强行制止他,谁知道剧烈的拉扯中会不会让自己沾染上更多的毒气。战友开始哀嚎,是人在极度痛苦下的那种哀嚎,渐渐的,哀嚎声越来越凄厉,音调越来越高,声音越来越大,又夹杂这哭声、叫骂声,几乎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了。同时还在壕沟内滚来滚去,用手挠已经无法停止瘙痒了。

哀嚎声穿透整个战壕,又有几个新兵哭了起来。班长大声命令他们不要哭,哭只会增加氧气消耗。然后慢慢的走到哀嚎至筋疲力尽的战士身边,战士停止了滚动,费力的伸出血肉模糊的右手,想去抓住班长,班长躲开他的手,轻轻的取下了战士的防毒面具。

哀嚎声戛然而止,吸入毒气的战士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接着从嘴里,鼻子里冒出大口大口地血液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咕噜咕噜一阵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见到这样的惨状,庞增已经准备闭上眼睛等待死亡了,可有人比庞增更绝望,一位新兵主动取下了自己的防毒面具,毒气一进到他的嘴里,喉咙里,他就无法说出话来,只是不停的咕噜咕噜的吐着鲜血和白沫,鼻子眼睛耳朵也毫不例外的都流出鲜血,没一会儿新兵就不再动弹了。

庞增视线模糊,即使有防毒面具,毒气也几乎让他的双目失明。耳朵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或者说,现在战场上一片寂静,没有声音。枪声早就停止了,炮声也早就停止了,班长的命令,战友的哀嚎,都停止了。香气也消失了,毒气刚开始闻起来香的冲鼻子,现在也感觉不到了,身上不痒了,手也没有握着枪的感觉,祖传的木匠盒子不知道丢哪儿了,自己是趴着还是躺着也分不清了。庞增仿佛坠入一个全是黑暗,没有知觉的世界。

庞增感觉不到这个世界里时间的流逝,慢慢的,黑暗的世界出现了第一束光,是一场爆炸发出的光,光里出现无数粒子,有的在分裂,有的在结合。紧接着,一道道光从四面八方射来,这个世界在飞速的变化。一双幽蓝色眼睛在无尽的黑暗中盯着庞增。

庞增开始回忆起自己仅有十六年的一生,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很早就嫁出去了,在威名那的大户人家里做女仆。哥哥不喜欢木匠活,喜欢去城里和他的朋友们讨论政治和怎么发财。在某一天,哥哥偷走了父亲的几十马尼后离家出走,自己便成了这个家的唯一继承人,父亲严厉且脾气暴躁,母亲温柔但斤斤计较。战争爆发前,整个吉曼帝国都是这样的家庭。庞增读书到十二岁后便一直跟着父亲做木工活,桌子,椅子,床和棺材。庞增仿佛父亲的影子,只知道跟在他后面做事,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能干什么呢?自己想干什么呢?自己要干什么呢?战争很快就爆发了,吉曼帝国很快占领了周边的所有小国家。这对庞增的生活并没有多大影响,他依旧跟着父亲做木工活。桌子用黑檀木最好,可是太贵,椅子便宜点,用松木不错,棺材大多用柏木,床可以用白桦木。格兰王国主导成立了格兰联合军,吉曼帝国战争失利,一溃千里,占领的地方一个个失守,兵力严重匮乏,庞增也进入了训练营。第一个跟他打招呼的是一个叫威尔的家伙,他有着金黄的长卷发,充满活力的蓝色眼睛,和自己差不多高,比自己瘦一点。据说是某位贵族的私生子,喜欢写作和画画。哈尔把两人拉上了战场,一双摄人的眼睛在盯着他。

一颗星星飞速的从庞增身旁掠过,带起的空间波动让庞增前后摇摆。庞增还没站稳,一道身影出现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模一样。接着,第二个庞增,第三个庞增,第四个庞增,无数个庞增出现了。他们有着坚毅的目光,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同一个目标走去。庞增也鬼使神差,摇摇晃晃的和他们一起行走。靠近终点时,一道强光闪过,庞增知道了自己想干什、能干什么、要干什么,庞增记起了一切!

威尔的双手还在使劲的摇着庞增,西德拉开口:“他醒了!”

庞增猛地睁开双眼,一双慑人心魄的幽蓝色眼睛正盯着他,是西德拉。

庞增挣扎这坐起来,手接触到的地方尽是一片泥泞,雨最终还是下来了,并且减弱了毒气的效果,让庞增死里逃生。庞增继续环顾四周,大概五十多名士兵衣衫不整装备不齐的在这里休整,视线依旧很模糊,看来毒气照成的失明并没有完全恢复。西德拉看到了庞增的动作,说:“全线溃败了,哈尔营长阵亡,莫哈斯堡失守了,我们要从这里逃到吉曼帝国境内最近的濑江火车站。”

“你还能看到东西吗?”西德拉问,没等庞增回答又继续说:“你来领第三队!用你身边木工盒子里的工具砍些树枝,让那些枪丢了的失明士兵拄着走,避免摔倒。”

庞增颤颤巍巍的爬出战壕,将整个白桦堆剩下的最后几颗白桦树砍到,做成适合人握着的手杖。在威尔和西德拉的帮助下,花了十几分钟就做完了。

西德拉下令继续前进。

伤兵们都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双手摸索着身边的战友,西德拉将他们排成三队,每队十多人,排成三列,后面的士兵抓住前面士兵的衣尾。分别由视力尚存的西德拉、威尔、庞增带领着前进。

五十多人颤颤巍巍的,拄着树枝前进,不瘸扶着半瘸的,半瞎的领着全瞎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伤痕。天渐渐黑了下来,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整个世界终于从灰白色慢慢变成了黑色。夜色让本来视力就不好的三人前进更加困难,若此时遭遇敌军,必然全成俘虏。

庞增的军装慢慢湿透,雨水碰到了接触过毒气的皮肤,一阵彻骨的疼痛险些让庞增倒下。身后的士兵也不断发出呻吟。庞增没力气说话,也不敢回头看,如果有掉队的士兵自己很难处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那就是寻找解决时间粒子消失的方法。一边行走,庞增一边思考:    “这个时代应该属于资本社会的黄金时代... ...可战争却在两个大国集团之间发生。一定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一般来说人类历史的走向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资本主义黄金时代掩盖了资产者和无产者的矛盾并让双方的差距拉大到无可弥补的地步,黄金时代后无产者无法反抗... ...科技虽然会继续发展,但社会制度已经停止进步... ...自己觉醒的时代越早,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越少... ...但时间粒子觉醒后也不会是毫无收获的... ...”

因为疼痛和疲劳,庞增的思考乱七八糟,断断续续,前进也踉踉跄跄,更加慢了。西德拉又说话了:“别想其他事情,只管前进。我们本来可以赢得这场战争,就是因为你们想的太多了,战场上的逃跑主义者,机会主义者,优柔寡断的领导者,软弱的指挥者... ...国内的阿尤人,资本家,投机钻营者,卖国者,发国难财者,逃避责任者... ...只要干掉这些人,我们就能再次团结起来,赢得战争的胜利!”

庞增被西德拉爆发出的气势吓呆了,西德拉必定不会只是一个通讯兵,日后会有更大的成就。而且他对于资本家强烈的憎恨让庞增想起了仰世。“或许?”庞增心想:“这个时代,资产者和无产劳动者的差距并不大,自己能否和西德拉联合起来推翻资本主义制度,进入一个自己在几十个时间循环中从未经历过的由无产者领导的时代?那个时代人类会不会出现更高的智慧解决时间粒子消失的问题?”

你可能感兴趣的:(时间粒子(中部)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