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楚楠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偏偏多年爱慕他的习惯令我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柬，还自虐似的包了个大红包，去了他的婚礼现场。
别说小姐妹们骂我犯贱，我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了。
不过我还是自欺欺人地告诉姐妹们，也告诉自己：
我去，只是为了给自己多年的爱恋一个结果——看着楚楠娶妻，我就可以彻底斩断心中对他的恋恋不舍了。
1
婚礼很盛大，楚楠租了河滨市最大的酒店，还请了大学期间几乎所有相熟的校友。
新娘是我大学时隔壁宿舍的陈巧。
说起来，他们的恋情还要感激我这个大冤种。
如果不是我笃信老话说的，“要征服男人心，先征服男人胃”；要不是我日日做了便当却因实习忙碌，只能拜托在楚楠公司实习的陈巧帮忙转交，这二人，应该也没什么机会看对眼。
我看着一身金丝银线秀禾服的陈巧被楚楠公主抱着从婚车上下来；看着他们一路相携走上台；看着他们在证婚人的主持下交换戒指，拥吻……
我的心明明已经痛到像要碎裂，却依旧倔犟地逼回眼泪，逼着自己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们浓情蜜意的每一刻。
我的好姐妹石英环着我的胳膊，趴在我耳边恨铁不成钢地问我：
“都到这一步了，嘉嘉，你还不死心吗？”
我的胳膊被石英拉着，坠得我难受，就好像是我不停坠下深渊的心。
我扭头看向身侧只有150高，却顽强地踩着12cm高跟鞋的石英那张皱成包子样的脸，努力地挤出笑来:“说什么呐，我就是来让自己死心的。现在这样，不是正好么……”
我以为自己笑得自然，看着我的石英却一脸便秘地扭曲。
眼看她愤愤然张嘴正欲怼我几句，台上突然的变故却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陈巧！”楚楠的一声大喝吸引了会场里所有人的目光，我和石英也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调转回了台上。
“你确定你不改口叫妈吗？”楚楠的声音听起来透着些气急败坏。
原来台上已经进展到新媳妇改口这一环节了啊。
我隔着数张坐满人的桌子看着台上，楚楠攥着陈巧的胳膊，和她对峙着；主持人则故作镇定打着圆场。可惜离得有点远，我看不清台上众人的表情，只能从音响中偶尔传出的三言两语猜测台上的混乱。
2
这是什么情况？前面流程明明都走得温馨浪漫，顺利得很啊。
按风俗，新娘接了新婆婆的红包，改口叫妈，他们的婚礼就算是礼成了呢。
可眼下的情景……
台下的宾客们开始了交头接耳。
很明显，再如此下去，这场盛大的婚礼势必要出笑话。
司仪尴尬地举着麦克风，徒劳地替两家人越来越激烈的言辞打着圆场。
偏偏作为主角的陈巧却毫不领情，甚至还刻意对着麦克风，大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婚礼上，你们家人都敷衍我，糊弄我，婚礼后，还会有好吗？楚楠，做不到你们家当初可以不答应，现在这样，耍着我玩儿呢？”
陈巧被音响放大的声音响彻全场，这下不只是两家的亲戚，连隔壁厅都开始有人凑过来看热闹了。
“巧巧，你能不能先改口？其他的，我们婚礼之后再说？”
楚楠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压低了声音和陈巧商量着，可惜因为离陈巧太近，楚楠的声音也瞬间被麦克风放大了几十倍。
“不！”陈巧强势地拒绝了楚楠，“没得商量！你妈就是看不起我家，看不起我。不然，怎么说好的十万零一的改口红包，现在就只这么点？！”
说着，陈巧还举高了手上的红信封：“正好让在座宾客们都看看，就我手上这个小红包，别说十万零一，怕是一万零一都放不下吧！”
我扫了一眼陈巧手上的红纸包，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可依照比例，那红包里，的确不像能塞下超过千元以上的样子，更别说，那红包分明还是瘪瘪的。
3
“没准儿你婆婆给你包的是银行卡呢？”也不知是哪家亲友喊了一嗓子，这话，初听像是劝慰，细品，却又有点挑拨的意味了。
石英凑到我耳边低笑：“嘉嘉，你猜，那红包里能是张啥？”
我侧头看了一眼石英，她用力地挽着我的胳膊，眼里的幸灾乐祸丝毫不加掩饰，嘴角俏皮地勾着，奇异地阻住了我想要凑上台前替楚楠解围的脚步。
也是，台上那俩以后才是一家人，我这个局外人去凑什么热闹呢。
陈巧的嗤笑蓦地传出：“大家也很好奇这里边包的是啥，对吧？楚楠，你说我该不该打开，给大伙儿看看呢？”
楚楠还不及答话，他妈妈已经抢上前去想从陈巧手里抢过红包。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楚母抓住红包往回拽的时候，陈巧手上的红包被撕裂了，破损的地方露出了绿色的一角。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和红包反差极大的绿色一角，石英更是震惊地叫了一声“天呐”。
老实说，我料到了楚母不会给陈巧约定的改口红包，却也没想道她会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绿色的票子啊，竟然……还只有一张。
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错眼地盯着楚母和陈巧手上各一半的红包，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4
还是楚母恼怒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静谧：“我就看不起你，看不起你全家了，怎么样吧？陈巧你自己说，你有哪点能让我看得上的？别的啥都不谈，就说你没结婚就跟我儿子上床，眼下还大了肚子，还想跟我要十万零一的改口费，你配吗？”
楚母的话像是引爆了炸弹，现场的宾客们也有些坐不住了，议论声渐渐分成了两边。
一边岁数大的，都装着控制音量的样子，却分明嗓门儿奇大的谴责着陈巧不知好歹，不懂事，不给婆家留面子。
一边，则是以陈巧的伴娘团为首的年轻姑娘们，尽管小声，却立场坚定地支持着陈巧不能妥协。
我明白这些姑娘的想法，改口红包肯定是事先说好了的，不然陈巧不可能那么理直气壮。
可楚楠妈妈的想法也不难猜，她一定是觉得，陈巧都怀孕了，而且也都在婚礼现场了，陈巧就是他家煮熟的鸭子，就算为了两家的面子，陈巧也只能咽下委屈，选择迁就。
偏陈巧这个人和楚母想象的不同，她对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总是格外的执着，甚至有时候会偏执地不惜鱼死网破。
此刻，陈巧就是被楚母的话和台下的阴阳怪气激起了性子，她再也不想有任何顾忌了，一下甩开拉住她手的楚楠，目光狠戾地瞪向楚楠已经头痛欲裂的脸：“哈，楚楠，你妈说的，也是你想的吗？你们全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台下的议论和嘲笑逼得楚楠面红耳赤。他无法在众人面前指责自己的妈妈做事欠妥，只得低声下气地安抚着已经气到快要爆炸的陈巧：“巧巧，现在是我们的婚礼呢。这些事，我们回头再说好不好？我发誓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眼下，我们先把婚礼继续下去吧，乖啊……”
5
可惜陈巧已经被楚母气的失去了理智，她后退了两步，用力地摇了摇头：“楚楠，你妈当着这么多亲友的面打了我的脸，你都不维护我。还想我们结婚？你在开玩笑吗？”
“就是这么多亲友在啊，我才想你给我，给我妈留点面子……”
“给你们留面子？那你们，谁又给我留面子了？”陈巧两步抢到舞台边缘，大声地对着台下的人群道：“既然我婆婆说他们一家都不待见我，那我今天还就非要叫个真儿了，就请大伙儿在这做个证，楚楠如果给不出这十万零一的改口费，不止今天这婚不结了，我肚子的孩子，我也不要了！”
陈巧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等楚楠反应过来想要去拦，她已经啼哩吐噜说了个痛快。
在场亲友也没想到陈巧会这么决绝，纷纷不再看热闹，转而纷纷凑上台前劝慰起来。
只有我和石英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石英抬眼看着那边台上台下混乱的一团，轻蔑地嗤笑出声：“嘉嘉，今儿这场大戏唱的可真是热闹。看了这么久，就算你自己还不清醒，我都替你庆幸，庆幸楚楠瞎了眼。不然，今天掉进他家这烂泥坑的，可就是你了。”
6
我这心里也一时间五味参杂。
认识楚楠六年，爱了他五年，我当然知道他妈妈那些奇葩的想法。
可楚楠对他妈妈总是以孝为先，没有原则的纵容；也许，从小跟着妈妈长大的楚楠，根本就没觉着他妈有什么不好。
以前，我即使一门心思喜欢着楚楠，可心底，对他这个妈，也是实打实的敬而远之。哪怕我一个人悄悄想象和楚楠的未来，也从来不愿在想象中带上他妈。
我一直以为，婚姻，只要两个人相爱相守就够了，至于其他的，都不过是爱情里可以忽略的存在。
想不到，我会在楚楠精心准备的婚礼上，从他一心孝顺的妈和他全心爱着的女人身上看懂婚姻和爱情背后的真谛。
原来，婚姻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爱情，更不可能忽略一切的纯粹啊！
我有些心灰亦懒地从舞台上收回视线，抿着唇，低着头，拉着石英就向大厅外走。
毕竟是爱了那许多年的男人，我无意做他倒霉时的看客，更不想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无关乎楚楠，我只是想给自己多年的爱恋留下一点美好。
7
“徐思嘉！”楚楠的声音打断了石英的抱怨，也唤停了我离开的步伐。
我诧异地转过身，就看到楚楠满脸意气，领着一众伴郎，分开看热闹的人群，大步地向我走来。
我有些怔愣地站在当场，呆呆地看着他快步来到我的面前，反手接过伴郎递上的戒指，单膝跪在我面前:
“徐思嘉，嫁给我好吗？”
这……应该是我梦想成真的画面。
可当是时，我却只感到了羞窘。
石英震惊地捂住了张大嘴巴，目光不停地在我和楚楠的脸上转来转去。
陈巧也飞快地跑了过来，气急败坏地冲着楚楠大叫:“楚楠，你什么意思？今天是我们的婚礼！”
楚楠并不理她，只固执地抬头看着我，甚至伸出手来拉我的手:“徐思嘉，嘉嘉，你不是爱我吗？那么，今天你嫁给我好不好？”
8
我一时间倍感讽刺——楚楠这是再也不屑掩饰地把我当成了备胎吗？
我为自己过去数年的爱恋哀悼。
果然，男神什么的落地就成了乌鸡白凤丸。
以前我爱着的那么清风明月的楚楠，原来走进生活，近些接触，也不过就是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普通人么。
我沉默地垂首看着这个一脸期盼又理所当然的男人，半晌提不起和他说话的劲来。
大厅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不同的是，这一次，我被迫跟着楚楠和陈巧一起成了人们视线的焦点。
见我不回话，陈巧得意地嘲讽着楚楠:“呵，楚楠，人家徐思嘉才不会答应你呢。有我在前面趟了你们老楚家这摊烂泥，徐思嘉要还答应你，那就是上赶着犯贱，还贱到家了。”
陈巧的话刺激得楚楠满脸通红。
可他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
也不知是不是我过去在他身上的付出太无私，给了他错觉，他竟然索性站起来，一把把我强行搂进怀里，在我的耳边带着点命令的语气对我说:
“嘉嘉，你不是一直都很爱我吗，那就赶紧答应我的求婚吧。只要你今天帮我和我妈保住面子，我保证一定和你结婚，以后全心全意对你好。”
他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畔，勾起了我满身的鸡皮疙瘩。
过去的那么多年，我怎么就从来没发现，这个一直被我搁在心尖上的男人是这么的卑鄙，这么的龌龊呢。
我在楚楠诧异的目光中用力地挣脱了他的双臂，挺直了背，抬头望向这个高了我一个半头的男人。
是时候彻底的把他清除出我的心坎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问司仪要过了他手上的麦克风，正色地对着楚楠和他背后那一般亲友道:
“楚楠，过去，我是真的爱过你，因为你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那样清风霁月。可是今天，你这？婚礼上的一切让我后悔爱过你了。所以，不要再试图用舆论绑架我，也别让我对你觉得恶心行吗？
我爱你的时候没逼着你一定要回应或是接受；那么，麻烦你，也不要在我已经放手之后非得再拉我回头。”
我的话让陈巧笑得前仰后合，也让楚楠和他妈妈的脸彻底黑透。
不过，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我利落地将手上的麦克风抛给了已经被我的话呆住的司仪，转身，头也不回地拉着还想看热闹的石英离开了酒店。
9
人，总要吃过几次亏，才能学会分辨真正的好与坏。
年轻的爱太过浮躁，光鲜的外表欺骗，也属情有可原。
那些错爱的过往固然并不美好，却也在我的人生中带给过我真实的悸动。
如今，彻底放下，我猛然明了，或许，在年轻的爱恋中，那个人是谁，真的并不重要，美好的，是自己为自己营造出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