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倒计时中重生的人

湖城的风暖洋洋的,吹的人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老何躺在床上,浑身动弹不得,他口干舌燥,瞳孔浑浊,耳边尽是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在帮他进行生命的倒计时,外面阳光虽热烈,可却没有一丝阳光愿意探进病房,这里仿佛已经是死神的地界。老何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不好,他已经连续八天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每天仅靠输液维持身体的机能,从头到脚插了十多根大小不一的管子。此刻,老伴正在一旁用一盆烫烫的水帮他挤了一条热腾腾的毛巾,温柔的在他的脸上擦拭,顺带着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将老何早已没有任何光泽的头发梳贴整齐。老何的心里很敞亮,他有很多话想跟这个陪伴了自己一生的女人说,可是他只能无力的把嘴长大,发出几声短促又痛苦的音调,他根本已经不能说话了,他慌了,尽管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但是没想到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竟是这般无助与不体面,这般地不由人。他有好几次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说话,全都失败了,他疲软了下来,放弃了。思绪回到了40年前,那时候老何刚刚与妻子结婚,那时候年轻气盛,跟妻子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而大吵一架,然后摔门而去,不想若干年后,跟妻子说句话也成了奢望。想到这里,老何突然一口气堵在胸口,剧烈又急促地呼吸起来,胸膛大幅度地一起一伏,仿佛下一面就要崩塌,医生和护士顿时忙做一团,接氧的接氧,注射的注射,每个人分工明确,忙而不乱。老何看着自己的身体像个物件一样在别人手里翻过来翻过去,自己却又没有拒绝的能力和权利,真想立马就死掉。一片嘈杂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老伴在一旁轻轻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满脸的担忧,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缓缓流淌,这让老何心里难受极了。

夜深了,不知为何,老何突然能说话了,他拉着老伴的手,虚弱又无力地表示自己想要回家,不想待在医院,就算要死,也在死在生活了40年的家里而不是这冰冷的医院。老伴没有说话,随即打了电话给子女商议,咨询过医生后,全家人给老何办了出院手续。在依旧阳光明媚的下午,医生拔掉了老何身上所有的管子,摘下了一直压在老何脸上的氧气罩,客气又疏离地恭喜老何顺利出院。老何兴奋了,全身仿佛也有点力气了,儿子背着他走出了医院,租了一辆车安全回到了家里。老何依旧不能动弹,他半躺半坐在自己家里的床上,一阵阵睡意如潮水般袭来,可老何不想睡,他不知道这一睡何时才能醒过来。就这样,老伴在厨房忙着炖鸡蛋羹,老何就跟睡魔抗争着。不过这一次,老何赢了,他没有睡。他细细地看着家里的每一样东西,仿佛要把这些东西都看进眼睛里。他把老伴叫到床头,颤颤巍巍地指了一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樟木箱子,示意老伴去打开。一阵摸索之后,箱子里面有一个漂亮的琉璃瓶子,里面装了大概十个袁大头银币和一个纯金的烟斗,这是老何一生的收藏。他把琉璃瓶重重塞在妻子的手里,嘴巴一张一合,在这个关头,他依然说不出半个字来,妻子哭的不能自抑,老何裂开嘴笑了。年轻的时候,老何也曾经对妻子不忠过,在结婚五年的时候,老何在外面搭上了一个妖艳的女人,并且把梅毒传染给了妻子,幸亏当时发现的早,不然一家人的清白健康都要被他拖垮,妻子没有哭闹,在及时治疗之后,将这件家庭丑事暗暗压了下去,自此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孩子们,妻子维护了他作为父亲的脸面,幸而老何及时认识到了错误,悬崖勒马,重新回归了家庭,从此努力工作,不再浪了。但是虽然妻子从来不提这件事,不代表就可以忘记这段耻辱。在行将就木之际,老何突然怕了,他想起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向妻子说声对不起,在这最后的时刻,连简单的对不起三个字,他都无法大声向妻子说出,他怕死后下地狱。于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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