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鼠尾尖上

饭后遛弯,偶遇一只小鼠,冬日冷冽,它一动不动。

我默默绕过它已显僵硬的身体,提醒自己不要踩到它。同事停下脚步,先把它转移到路边,再用几捧残雪覆盖,以示埋葬。仪式完毕,旁观的我后知后觉,对生命流逝的哀叹,竟然来得如此轻易,又表现得如此廉价。

不禁想起去年此时,和另一只小鼠的几番缠斗。

知道它的存在实在偶然,头天剩下几颗葡萄,隔天却发现被莫名剥了皮。我以为是某个同事的恶作剧,四处寻访作案者。一位老师傅笑说,可能有老鼠。我这才回想起,葡萄上似乎有不属于人类的痕迹。老师傅这时又提供了新的佐证,晚上加班时,办公室会有声响,恰巧在我的办公位附近。这太震惊了,我居然与一只老鼠共享空间,怎么可以?我无法淡定,放声哀嚎稍作按捺。为了验证这个恐怖的猜测,我故意留下各种吃食,而再一个早晨,它们消失了……

我决定打扫卫生,期待它发现已无藏身之处后,会自行离去。可手持扫把,却止不住内心惴惴,担心自己在清理某个角落时与它不期而遇,两厢惊扰。最终未能如愿,却在办公隔板处,发现了它私藏的瓜子,撕扯的纸屑和啃咬过的网线,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在和一只老鼠共享空间。

它从未现身,却无处不在。有时是它的粪便,有时是它的爪印,高调宣示领地,无视一直以来领地主人的我,简直嚣张。我向来以小女子自居,只能发动整个部门的有生力量,参与到捕鼠大计中。

与成功诱捕距离最近的一次,是粘鼠板上的几缕鼠毛,而它显然携食潜逃,这番较量,输赢昭然若揭。此役过后,我们改变了策略,转向智取,以香气浓烈的食物为饵,定制路线,企图将它诱至水桶溺毙,可谓费心。之后,上班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确认它是否伏法,可每每落空。天长日久,仿佛陷入彀中的,是我们自己,而它仍在不知名的某处大快朵颐,俯视众生。

一日夜里,我全身疼痛,还有些发热,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某个瞬间,白日里刚刚看过的鼠疫新闻击中了我,疼痛处又忽觉冰冷,头脑里充斥着我已身患绝症,不日而亡的画面,且反复播放,挥之不去。第二日,症状有所缓解,我居然有些雀跃,内心上演一出劫后余生。这日过后,我和小鼠好像进入了知道彼此存在,约定互不侵犯的诡异和平。

又一日,办公区天井处有些热闹,我好奇心起,循声而去,只见树下积雪处,有只小鼠。

这是我第一次,自然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它。

一前一后,心境差异,着实微妙。

彼时,它张牙舞爪,我倍感威胁,欲除之而后快。此时,它无声无息,我虽心有不忍,也不过刹那。

2020.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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