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没有邮票没有邮编没有投递的家书

        回想过往,我还至今未曾给父母写过一封信,原因有很多,首先是父母与我的年纪距离,当我会搭乘列车远行的时候,父母已是耳顺之年,上一趟街道邮递信件是困难、看一封书信是模糊不清,父亲最后一次提笔写字应该大约是二哥27岁那年,写了一封从甘肃通渭邮局出发一路向北至穿过河西走廊,翻过祁连山,踏进西域沙漠克拉玛依铁路的家书,塞满了父母的思念和许多美好期盼的家书——“载着二哥成家的大事,大哥逃难(计划生育政策追查之路)的心酸”。此致父亲永远放下了那手最为地地道道耕田之人手里的笔墨,再无提笔的机会和力气。父亲抗过犁铧的手写得一手漂亮的字,无论是钢笔还是毛笔——我至今难忘幼年,父亲在我牛皮纸皮手裁订的16开本上父亲漂亮的字,关于我的姓名父亲写得尤为漂亮,而这也是我跟小朋友炫耀的骄傲——我的父亲会写字!

          真是羡慕大我一轮的二哥和大我15的大哥,在没有手机、座机电话刚刚普及的90年代,他们在打工的路上每个月能收到父亲认真书写的家书和最通俗易懂,亲切的思念与问候,而我却不同了,当我想让父亲看家书时,父亲既不能用手再写,又不能用眼再看了。老父亲今已耄耋,肺气肿已让父亲禁足三年在床头,这是第一份写在我30岁,没有邮票,没有投递员、没有邮编的,至远在1000多公里之外父母的信。

尊敬的爹爹(da    da)妈妈:

          你们好!

          不知道为什么“da  da    妈妈”是我长这么大喊过最让我认为我仍是孩子的称谓,回忆里就在我们读小学的年纪,别人的都喊自己的父亲“爸爸”,就像我的侄女叶子喊我大哥哥一样,而我只能喊“da  da”,我的父亲不仅叫起来和他们的不一样而且年纪比他们的大的多,曾多次同学把“da    da”当做我的爷爷笑话我,把大哥哥当做我的爸爸取笑我,依稀记得那几个不懂事调皮的笑话我的孩子,因此“da    da”是我最怕在同学面前出现的身影,我害怕小朋友的取笑,于是我多盼望我有他们爸爸一样年轻的父亲。后来我读了中学,在街上读书,每当逢集他们的爸爸或者妈妈会买许许多多的水果蔬菜给住校的他们,我总会站在教室外能看见家长来的方向翘首以待……每次我会随清脆的铃声崔进教室,塞满了失落和羡慕,甚至是不理解。四号、七号、十四号、十七号……终于父亲来了,同学喊着我的名字“你爷爷呆着东西找你!”冲出教室的我像一只小羊狂奔向羊母亲,“da  da”瘦小且弯曲的身影伫立在校墙之外,探着胳膊跟我接过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满脸的疲惫纷纷扬扬的洒向低处接物的我,“da    da”突然老了,不对,“da  da”老了像那一丈高的校墙,老了很多,像逸夫楼那样高!怎么能走那么长的路天天来给我送东西!后来回家听妈妈说,da    da受了他人的侮辱和气,为了自己的孩子他硬生生憋回去了,就在那一年以后,“da  da  ”的气管炎一年比一年严重,“da    da”再也没有上过街。

          da  da    妈妈,我没有选择再去复读,妈妈至今念叨这是她最后悔的事,但也是做的最对的事,复读意味着父母会有一大笔的支出来供我,很显然当时父亲已六十多,这是很不现实的事情,因此妈妈再也不要对我有愧疚,没有读更的书,我已算是女儿人生的宿命,这不我还在学习嘛。离开父母以后,我还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没有做过违背父母和自己的事情,一路不平也无坑,没有昧良心也没有拾过大便宜,过着平凡的烟火人家。因为没有学历没有挣很多很多的钱孝敬你们,也没有停止去努力,日子还算舒畅。dada妈妈这样的日子已是闺女的福分,仍在不停的奋斗中。

          da    da做了一辈子的老实人,可da    da闺女已没有离开家那时的憨、甜了。da    da如今的社会哪有您和邻家大伯那样的关系呢?笑着迎合,转身的刀子,闺女曾带着da    da的“与人为善”被社会碰的头破血流过,亲人眼里礼貌懂事,多识大体,可我深知我已经变了,再也不会唯唯诺诺、把礼貌认为是讨好的对待任何人了,因此“da  da”对不起您的闺女这次没有听话,闺女变了可能不乖了。也许这也是一件好事,兴许能保护我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活的更坦然一些,总比之前那种战战兢兢轻松。

          “da    da”妈妈,尽管离开我的你们,尽管离开我的那口红崖下的泉水,尽管离开屋前那棵巍然的老榕树,闯闯荡荡了这么久,可我仍想念我是那个“特别”的小孩,有一个爷爷一样的父亲去学校报名,那样至少“da  da”能写字,“da  da”能走路,能感受微风、阳光……“da  da”那样的话,您还是那挑着工具吃着百家饭的纯手工木匠啊!

        “da  da”妈妈时间不早了,“da  da”仍旧是插着氧气坐着等第二天太阳的升起吧?细数着期盼着五爹和姑姑的看望的吗?回忆着哥哥们和我的童年吗?担心着这个的日子,忧心着那个的生活吗?妈妈您说您是世界上最苦命的女人,可我觉得您是我们的菩萨,可您的敬业却成为了我们这辈子最大的愧疚!

              此致

敬礼

                                  你们的爱女:陈霞

                      公元20世纪末2020年12月29日

作者简介:陈霞,甘肃通渭人,现居内蒙古四子王旗,职业平面设计,一名地地道道的泥巴娃娃,文学业余爱好者,自我评价“没学什么东西,还喜欢写写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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