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皓月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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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子要去月球,这是他小时候的梦想。

  他小时家里很穷,父亲又爱酗酒,很多时候吃不上饭。只能经常饿着肚子趴在课桌上睡觉,做梦时常看见深蓝色的天空上挂着一个银白色的大饼。为此他幻想着把挂在天上那个大饼摘下来,一半给他爷爷,一半给他父亲,自己只咬那么一小小口,一小小口就好。

  为什么不给奶奶和妈妈?小李子也不知道她们在哪,爷爷躺在用草铺就的床上,时常指着挂在天上那个大饼告诉他,奶奶和妈妈在那。

  这是小李子对月球的第一印象,奶奶和妈妈在那,一个不知所云的地方。但他更想咬上它一口,毕竟它挂在那,长得是这么的美味动人。

  他太饿了,两天只吃一个糯米团子,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孩来说未免有些难受。他想去月球,在梦里,站在黄色的土地上,只需用力一登,就能咻的一声飞向月球。

  小李子失败了,他的梦被小安子打破了。小安子是一个女孩,她叫醒了他,迷迷糊糊的小李子醒了过来,看着桌上的两个馒头,有些意外。

  “给你的。”小安子贴着小李子的耳朵细声的说道。

       小李子看着眼前的两个馒头,有些眼馋,肚子也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但他仍旧清醒的记得他爷爷曾嘱咐时候过他,别人的东西不能伸手乱拿。虽然他很饿,但他还是摸着肚子摇了摇头,差点想编出一个家里还有吃的谎言。

  他绞尽脑汁的搜索着家里的一切,想找出一些和吃有关的记忆。火炉上还挂着两条腊肉,不对,那是去年的事,篮子里的豆角与马铃薯,好像也是上个星期的事,就连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个苹果,也在前天给解决了干净。除了前天那个糯米团子,根本就没有吃的可言。

  他不擅长说谎,只能一眛的摇头。小安子盯着他,泪花都快出来了,沙哑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拿着。”

  小李子依然摇头,不知为何,他此时此刻更想去月球。小安子把馒头放在桌上,转身离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语文课下了,数学课又上了,然后是一节漫长的体育课。幸好外面下雨,小朋友们才没有出去在草坪里玩的机会,小李子呆呆的看着窗外那几个光着身子的小孩,他们正拿着簸箕在那儿抓泥鳅。

  一条又一条的泥鳅被他们放进竹篓里,看得小李子很是兴奋。他站了起来,趁老师不注意,悄悄走了出去和几个小孩子淋在雨里,抓着那一个又一个在泥泞里来回蹦哒的泥鳅。

  噗通一声,他倒了下来,小安子撑着白色的雨伞跑了出来。他实在太饿了,他又梦见了那个银白色的诱人大饼。还没等他咬上一口,一口温糖水就灌了进来,他再次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之中看见两个人一个他的体育老师,一个小安子。

  老师见他缓缓睁眼醒来,先拍了拍他,又往他嘴里灌了两口温糖水,小李子这才回过神来。

  老师看着小李子问:“吃点东西?”

  小李子依旧摇头。小安子哭了起来,老师见状心急了起来,询问小李子道:“小安子和我说,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小李子依旧摇头,老师继续说道:“为了自己,为了父亲和爷爷你好歹得吃一些,爷爷还躺在床上呢。”

  小李子的眼眶一湿问道:“爷爷吃了没,他还躺在床上呢。”

  “刚才小安子已经送去了,小安子是么?”老师转头看向小安子问道。

  小安子点了点头,旋即说道:“爷爷问,小李子吃了么,我说吃了。”

  小李子一时不知怎么答复,接过老师手中的粥,囫囵吞枣的吃着。

  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此时透出一些彩色的光线来,并没有下雨,但远处的天空好像在打雷,

  (二)

  小李子出院以后就退学了,他已经知道那个银白色大饼的名字,月球。

  退学以后的小李子一边种田,一边悉心照顾躺在床上的爷爷。一年以后,爷爷走了,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远处的雷打了过来,轰在近处,发出不可思议的声响。

  下身半截瘫痪的爷爷,在走的前一天突然立起身来朝着太阳的方向敬了一个军礼。爷爷生前是一个军人,抗美援朝时被炮弹炸了个半身不遂。从无数尸体中爬起来的他,侥幸碰上一支前来支援的队伍,然后回到国内,幸运的活到八十七岁。

  爷爷走后,小李子的父亲依旧终日酗酒,早就没有了所谓的亲戚,但他依旧沉迷于自我而不能自拔。

  小安子的二叔从深圳来了,从皮包里递给小李子的父亲五百块,把小李子带到了深圳。于是他开始了他新的生活,但他仍未忘记那个挂在深黑天空上的银白色大饼。刚到深圳的第一天,安二叔给他买了两个烧饼,银白色的,和天上的月亮一样。咬了两口,嚼了八下,对着一口水才吞了下去。

  “好有嚼劲,天上那块也这么有嚼劲么?”小李子一边吞咽着一边问道,此时天上正挂着一轮银盘般的白月。

  “那是月亮,不能吃的,傻孩子。”安二叔说道。

  “不能吃的?可惜长得真像一张饼。”小李子不可思议的盯着安二叔,惊讶的说道。

  “对啊,小李子,可要多看书哦。”安二叔嘱咐说道。

  安二叔托人搭了个关系将小李子安排好了工作,并每天只允许他干八个小时。小李子努力着,奋斗着,每天一下班就翻阅着安二叔买来的课本。终于有一天,他翻到了月球,从此他不再想着能咬上月球一口,而是终有一天去到月球。

  小安子刚学了写信,就给小安子来信了,那是小李子收到的第一封信。看完信的小李子得知小安子已经初中毕业了,并且有了新的朋友和老师。小李子也写了一封信,信写了一个多月左右,内容长达一千二百余页。

  写完信的小李子,跑到邮局把信寄了回去。信到时,小李子已经出发了,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自己出发。五年之间,都是小安子同她的家人来深圳找他。这次他更想自己亲自去找她,为此他特意去礼品店里挑了一个手链。银色的链子上,只刻有一个海豚跳出月亮的简易图案,他很喜欢,他相信她也会喜欢。

  (三)

  此时此刻的他,正坐在前往家乡的列车上,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看着那条银色的手链。似乎又看见了那个银白色的大饼,可爱的她。

  小李子恋爱了,不,准确的说是单相思。他在书上看过这样的内容,一个男孩喜欢一个女孩时,总是喜欢将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她。

  他胡思乱想着,我还没确定,也还没确信。她到底喜不喜欢我,不喜欢不会写信,大致是如此。可她要是不喜欢,我又怎么办,如何如何之类的。满脑子瞎想,完全没有在意一直挂在暗黑色天空上的那个银白色大饼。

  月球正注视着他,他却未曾发觉,只是自顾自的在那儿欣喜万分。他忘了他要去月球,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谈恋爱。

  列车突然停了下来,往空中径直开去,穿破云层达到宇宙搁浅在了月球上。小李子惊呆了,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车箱,朝打开的那一扇门走去。看着死灰一般沉寂的月球,他犹豫了许久,始终没有将自己的步子迈出去。

  多年以后,她趴在小安子圆滚滚的肚子上时也曾看到这一场景。但却没有当时来得突然与震撼,他当时只面临着为数不多的两个选择,出与不出,出对月球的美好幻想则在一瞬间消逝殆尽,不出则追悔莫及。面对着这为数不多的机会,小李子毅然决然的从门口退了回来。坐在座位上,靠在窗边,将耳机带上,拿出手机点开那首久违的《星空》。

  列车又开了起来,挂在天空上的大饼落了下去,紧接着出现的是太阳。小李子要去的已经不是月球,而是她的家乡,要的也不是大饼,而是她的怀抱。

  (四)

  十年后,小李子和小安子结婚了,证婚人是安二舅。他们生了一个小宝宝,取名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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