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为了交代,结什么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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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李安的三部早期电影作品:《推手》,《喜宴》和《饮食男女》。这三部被称作李安的“父子三部曲”。很巧,最近一个月,连着参加了数个朋友的婚礼,所以在看《喜宴》时,我异常认真。

我喜欢《喜宴》,就跟电影名字一样,它算是一部轻喜剧,故事情节诙谐之余不乏紧张,看完之后又让人觉得非常温暖和感动。电影讲述的男主人公高伟同,在已有同性恋人的情况下,为了应付父母或者说尽孝,邀请房客顾小姐和自己假结婚,而顾小姐则为了拿到美国绿卡,同意陪演这一出荒诞的“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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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有一段非常精彩的母子对白。这段对话发生的背景是高家父母远赴美国,打算风风光光为儿子举办一场婚礼。

在早饭桌上,高伟同漫不经心地对父母说:“今天下午就去公证处公证结婚……我跟葳葳(顾)都很忙,所以我们想一切从简。”

高妈妈极其不解地反问:“你办事怎么可以这么草率?这是终身大事,人一辈子才结婚一次,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新娘子想。我们从台湾过来,光礼金就收了三万多美金,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和人家交代?”

“我结婚又不是为了和人家交代!”高伟同反驳道。

高妈妈气得满脸通红,直言:“你不跟人家交代,你结什么婚哪?!”

还有一段话是来自高家的前任司机——老陈对高伟同的训诫,同样精辟之极。

老陈:“师长(高爸爸)是最爱面子的,你怎么这么糊涂呢……大少爷,我不是给你办(婚礼),我是给师长办,师长吃人家几十年的喜酒,就是送礼就送了几百回,光是证婚都不下几十次,现在好不容易熬到自己儿子结婚了,你要说个“不”字的话,就是不孝!”

“交代”和“不孝”,最贴切地反映了中国传统家庭伦理文化中所强调的人生价值——贡献。中国式家族这种对“贡献”价值的倾向,不仅仅体现在对子女的要求,更是对父辈的要求。当高妈妈从行李箱中一件件往外掏结婚礼物时,高家父母是十分愉悦的,他们在履行自己对“家”的责任。可是当听到儿子要所谓的“公证结婚”时,高家父母的脸上充满了对儿子“违约”的失望与不满。

不得不说,归亚蕾的演技实在是太好,她所演的高母,在儿子的第一场简易版婚礼上,委屈地像个孩子一般伤心地哭出来时,我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觉得那个哭很动情,很感人,很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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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高晓松的父母曾经告诫他说:“一个男人一定要有一以贯之的世界观。不能要自由的时候,把西方那套拿出来,要钱的时候,把东方那一套拿出来。”我们要了种种好处,却撇开种种责任,以“双标”的态度对待我们的长辈,又凭借什么?以前我以为人人的父母都是如此付出,这是天经地义。后来我才认清,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有一个“事出有因”。

我开始反思,在高谈阔论个人自由的时候,我能不能多反问自己,是否有能力在刚成年的时候搬出去独居生活?是否有勇气在父母给与物质帮助的时候说“不”字?如果,我们在读大学的时候,需要父母出钱资助;结婚的时候,接受双方父母准备的房子车子票子;养育下一代的时候,要求父母不出钱那么请出力; 那么,我们选专业的时候,要求自主选择;结婚的时候,要求依我为准;养孩子的时候,要求父母停止老套的教育方式,我们要求地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是不是有一些霸道?

我不是要强迫自己去全盘接受所谓的“孝道”,也不是要求自己从此变成一个“墨守成规”的人,更不是说在这种双方对峙的局面中,中国式的长辈没有应该反思的地方, 比如我最反感长辈对子女常说的:“穷有穷养的办法,先生一个再说”等等。但我们一味地谴责对方的做法,强调如何做正确的、讨人喜欢的好父母,就真的起作用吗?我们以为自己老了就会变得比上一代人更加通情达理,可殊不知父母在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曾这样以为。我记得我妈在略微再年轻一点儿的时候,听闻人家家庭纠纷,常说:“我以后可坚决不做这种多管闲事的婆婆!”我不是不相信我妈,我是对所有角色未发生转变时所空喊的口号,多少都有一些怀疑。

相反地,我希望我试着去反思自己,寻找我的问题,希望这样的难堪不要再发生在我的下一代人身上,希望一代人与一代人之间能够少一些对立。毕竟,我们这一辈“恩宠交加”的年轻人和上一辈人饱尝“人生苦楚”的长者们,都他妈活地太别扭了。

我们还是会遇到或者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家庭矛盾,还是会在振臂高呼“我要自由”的时候被“家庭伦理文化”狠狠地绊一脚,但至少,我们所看到的的“喜宴”,已经越来越多元化,越来越文明化。也许将来,当我们摇身一变成为人父人母时,我们真的会发自内心笑着对子女说:“结婚嘛,一切从简就好。”这无关乎“交代”,也无关乎“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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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6日

写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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