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期刊eLife宣布不再拒稿，颠覆科学出版模式，后续如何？
导读：2022年10月，生物学著名期刊eLife一个“不再拒稿”的新政策，引起出版界和科学界轩然大波。eLife的改革不仅搅动了沉睡多年的科学出版系统，也引发了内部喧嚣，甚至直接导致编辑辞职。这背后究竟有何种分歧？本篇文章带您一睹究竟。
去年10月，开创性的生命科学杂志eLife对其编辑实践进行了大胆的改变，一些研究人员称赞eLife的举措重新塑造了科学期刊的用途。eLife表示，从今年1月31日起，将对所有提交同行评议的论文进行发表：作者再也不会因收到负面评议后遭遇拒稿。相反，审稿人的报告，连同编辑对工作意义和严谨性的简短评估，将随论文一起发表。然后作者可以自行决定是否继续修改他们的论文。
在此改变之前，eLife已经要求所有提交都必须以预印本的形式发布在网上，所产生的效果是把eLife变成一个有关在线研究的公众评论和评估的制造商。eLife主编Michael Eisen在一份新闻稿中解释说，他们的行动是“放弃传统期刊守门人的角色”，并且“促进基于发表什么而不是在哪里发表来评估科学家”。
这一转变得到了热烈的赞扬，也受到了尖锐的批评。一些科学家认为这种赋予作者权力的举措早该执行。而还有一些人，包括eLife的一些学术编辑（他们大多是高级研究员），就不那么高兴了。他们担心这将削弱他们一直以来努力打造的品牌声望，一些人私下给Eisen写信说，如果该计划得到全面实施，他们将辞职。在这种情况下，eLife推迟了完全切换至新流程的进程。
但争议却愈演愈烈。3月9日，29位eLife编辑——包括该杂志的前主编Randy Schekman——写信给eLife出版商的执行董事Damian Pattinson，要求“立即”换掉Eisen。他们补充说，他们对Eisen的领导能力没有信心，因为他无视了他们的担忧，也没有考虑过妥协立场。他们写道，eLife的五名副编辑之一已经辞去了这个领导职位，“相当多”的审稿人和高级编辑“准备辞职”。
eLife主编Eisen于3月12日在推特上公开回击，称学者们正在“努力游说解雇我”。他后来删除了这条推文，但在接受Nature杂志采访时表示，“反对eLife模型的根本原因，是科学家们不想改变当前这个由他们塑造且使他们受益的系统。”作为回应，eLife前主编Schekman和其他作者表示，Eisen的评论“并不真实，无法反映我们对eLife新模式的合理担忧”。
Eisen说，他认为对新模型的反对声音很小。他和Pattinson表示，他们并非无视人们的顾虑，在过去的两年里，他们与编辑们就行动改变进行了磋商。Pattinson补充说：“我们看到社区当中有很大的热情。”
这一争论凸显了研究人员对期刊和同行评议的功能，以及对科学出版未来走向的分歧。一些eLife编辑认为，期刊应该使用评审来指引对论文的过滤和拒绝。但是支持eLife改革的人认为这种做法可以防止同行评议成为一种声望积聚器，因为通过拒绝大多数手稿，挑剔的期刊成为了决定什么工作重要的仲裁者。Eisen说：“在评判人们的工作时，我们过于依赖期刊了”，“如果我们想修复一个糟糕的系统，就必须打破一些鸡蛋。”
eLife新模式引发编辑和研究人员的普遍担忧
2012年，eLife在三位实力强大的科学基金——总部位于马里兰州的HHMI、英国维康信托基金(Wellcome Trust)和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学会(Max Planck Society)——的资金支持下创办。它的目标是成为一份非商业的、学者编辑的期刊，与Cell、Nature和Science等著名期刊竞争。除了开放获取，它的另一个关键创新是同行评审的协作系统，审稿人和处理稿件的编辑一起讨论评审意见。该杂志吸引了数十名在职科学家作为编辑，还有数百名科学家作为评审编辑。
然而，eLife着眼于更大的改变。2021年，该刊决定只发表已经是预印本的论文。这意味着因同行评审造成的时滞不会阻碍作者分享他们的作品。但早在Eisen和Pattinson加入之前，eLife就已经对300多篇稿件进行了试验，以测试抛弃评审后拒稿的想法，目的只是发表带有评论、作者回复和编辑评级的论文。eLife 2019年在对这项工作的分析中写道：“同行评审过程无需以接受或拒绝的二元结果结束。”
eLife在去年10月将这一想法全面铺开，此外，编辑还将附加一份简短的论文总结评估——让读者快速了解其质量和意义。Eisen说：“这就把权力交还给了作者，他们可以发表他们拥有的东西，而不必做更多的实验来满足审稿人。” eLife计划对提交的审查过程收取2000美元的费用；此前，它的开放获取出版费用是3000美元。
一些eLife编辑完全接受了新系统。“这是科学的未来，”eLife高级编辑Panayiota Poirazi说，他是克里特岛Heraklion分子生物学和生物技术研究所的神经科学家。在该刊的资助者中，HHMI表示完全支持这项新政策。维康表示，他们支持eLife的出版过程，而马克斯·普朗克学会告诉Nature，他们仍在讨论这个问题。
但其他研究人员从一开始就进行公开批评。11月，47位编辑私下写信给Eisen，要求重新考虑或者给他更多的时间进行试验——可以在传统的系统之外运行新系统，或者创建第二份期刊，发表不那么重要的论文。他们担心这个改变会损害eLife的协作式开放评审过程，也担心eLife平台上的论文质量会下降。他们写道，在没有拒稿可能性的情况下，一些作者可能会选择忽略评审人的评论，或者只是流于表面地处理它们——这反过来可能会阻止评审人给出详细的评论。针对这些担忧，Eisen和Pattinson说，他们目前还没有看到这样的问题，运行两个系统会降低新模型成功的机会。
编辑们还认为，取消审稿后拒稿意味着eLife系统中仍然存在的把关步骤面临更大压力——即编辑是否将论文送交评审的分拣点。他们在信中说，这一步骤是“不透明的，容易出现判断错误”，如果后来的负面评论也不能指向拒稿，这个问题将变得更加严重。那么编辑们的反应可能是变得更加保守，决定不去送审那些不太知名作者的手稿。但Eisen说，在新系统中，送审预印本不应该传达任何关于其质量或重要性的信息：评审意见和编辑评估才是用来判断质量和重要性的。编辑在决定送审哪些稿件时应该遵循的原则是“你能为这篇论文产生高质量和广泛有用的公众评论吗?”
在一些国家，招聘和晋升的决定仍然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候选人发表名单中的期刊标题——这是不太可能很快改变的，编辑们在信中补充说。他们担心那里的科学家会停止把手稿寄给eLife。然而，Eisen说，对期刊名称的依赖问题将继续下去，直到出现一个替代系统，例如eLife系统。
在今年1月发给Eisen的另一封私人信件中，30位编辑表示，一旦新政策全面实施，他们将辞职。
不满情绪的全景图尚不清楚。尽管Eisen和Pattinson说他们得到了广泛的支持，但发起了第一封信的加州斯坦福大学的结构生物学家Axel Brunger说，他只是联系了结构生物学和神经科学的同事，几乎所有人都同意签约， “担忧是普遍的。”
在这三封信上都签了名的研究人员之一是波特兰俄勒冈健康与科学大学Vollum研究所的神经学家Gary Westbrook。他直言不讳地批评商业期刊在科学出版方面的垄断，并表示，他签名是因为“我认为这项新政策不现实”。他说，这种模式非但不能帮助eLife成为一个非营利性、高质量的替代选择，反而会削弱它的影响。
预印本评审价值几何？
预印本评审的概念在生命科学中很流行。在过去的几年里，至少有二十多个不同规模的预印本评审方案被推出。最大的（除了eLife本身）是Review Commons，由加州非营利组织ASAPbio和EMBO Press于2019年12月推出。后者经营着五种期刊，是位于德国海德堡的欧洲分子生物学组织的一部分。作为来自6家出版商的17种期刊之间的评审共享合作，Review Commons使用EMBO出版社的编辑为提交的论文选择审稿人。作者可以要求Review Commons在预印本服务器上发布评论和任何进一步的作者回复，或者他们可以将论文连同评论和回复提交给任何期刊。该系统对540篇文章完成了2000多篇评论。
EMBO科学出版物负责人Bernd Pulverer说，“期刊不可知论者“评审的想法仍处于理论验证阶段。但他认为同时拥有经过同行评议的预印本和传统期刊是有好处的，他说，这“在浓缩和分层信息方面提供了真正的附加价值”。
欧洲研究委员会(European Research Council)主席Maria Leptin也赞同这一观点。她说：“如果我想了解一个不是我核心领域的新领域，那么我希望找到一个值得信赖的来源，并根据大众兴趣进行筛选。”“eLife现在以一种不透明、不负责的方式向上游进行过滤。”
Eisen 说，“分诊阶段不应该被看作是这种过滤器。” “人们习惯于期刊告诉你一项研究的质量、受众或重要性。这正是我们试图改变的。”他认为，eLife附加在文章上的简短编辑摘要是读者的高质量指南。他们对研究结果的重要性进行分级（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基础性的、重要的、有价值的、有用的），并评估其支撑性力度（例外的、引人注目的、有说服力的、可靠的、不完整的、不充分的）。
调解还在进行
纽约市西奈山伊坎医学院(Icahn School of Medicine at Mount Sinai)的内分泌学家Mone Zaidi是eLife剩余的四名副编辑之一，一直在试图调解这个问题。他钦佩Eisen的远见，但也说到，“任何新的、变革性的改变都必须以谨慎的方式进行，并从社区中获得支持”。
他和他的一些同事一起，试图说服Eisen放慢脚步，避免大规模辞职，并建立里程碑，以评估这些变化将对科学家产生的影响。“必须有咨询和风险缓解计划，”他表示。
已经辞职的副主编、荷兰乌得勒支大学的细胞生物学家Anna Akhmanova同意Zaidi的观点。她说，她帮助开发了这个新系统，但由于推行得太快，她辞去了副主编的职务。她说：“我们需要的是进化，而不是革命——许多微小的、谨慎的步骤，推动社区走向一个更好的出版体系。
Eisen说，他已经对这种担忧做出了回应，暂时延长了评审制度的最后期限。“随着人们开始看到不做出版决策的优势和机遇，我们期待事情能以有趣的方式发展。”
“无论结果如何，eLife正在开展一项庞大而有趣的实验，”干细胞生物学家Fiona Watt说，她曾是eLife的副主编，现在是EMBO的主管。“作为一名科学家，我的感觉是，出版业的格局再次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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