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作业

天上的云彩如鱼鳞甲般层叠的延展着,太阳幌子隐匿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东方的天际如同一团焰火在燃烧,成群的黄雀从榆树的枝头飞向那片密集的社区楼顶,社区花园苗圃旁的宽敞位置几位耄耋老人在练着太极,十字路口骑着单车的上班族快速的朝地铁站赶去,滴滴司机们也在争分夺秒的抢着订单争取获得更多的收入。这样晴朗的天气令人自在舒畅,预报中的雷阵雨呢,纵使有,估计也仅仅只是昙花一现吧。

从地铁站出来后到达现场跟工友阿东共享位置时发现他还未到达,便去了临近的早餐店就餐。店门口张贴着招聘服务员的信息,月薪三千左右,这让人十分开心,因为自己的月收入已经上万,而还有那样多跟自己同样学历的人收入如此微薄。况且自己不仅可以一边干活也可以一边带队旅游挣钱,不会因长期固定在一个地方工作感到枯燥乏味。我忽然因自己拥有一份“高新”而自由的工作感到幸运,虽然工作环境有点脏,甚至危险,但可以通过不断攀爬脚手架和梯子起到良好的健身效果。想到此,我在店里大快朵颐的吃了三个包子和两个鸡蛋。饭后工友阿东依旧未到,便走到店外坐在旁边商场门口的台阶上看书,喜欢季羡林的散文,他的文字饱含深情意味隽永,极易引发共鸣。

太阳的光影没过了门前的广场,看门的大叔接好了高压水枪开始喷洗着灰色的大理石地面,我便起身行至医院门口继续等候着阿东的到来。等候的时间总是充满着焦灼和抑郁,所以便一如既往的握书在手捧读,但处在繁忙的公路旁不再那样安静,公交车将霍营社区内大批的上班族送达地铁站,一些乘客在拥挤中依旧坚挺的看着手机中的内容。我坐在深蓝色围挡旁的石阶上心不在焉的看书,眼神不时瞄向道路上身材姣好的女孩。从医护通道进入身穿碎花裙的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臆想着着大概是医院里的护士吧,她们的身材那样曼妙,又有一份令人企羡的工作,一定不会瞧上自己这样的泛泛之辈,见到这样的年轻护士我心血来潮,倏然没有心思看书了。

早晨七点半,昌平结合医院门诊楼外就诊患者排起了长队,前排的多半都是年长的大妈群体,在队尾偶有一些靓丽的女孩,她们撑着花伞遮挡炽烈阳光的照射。颜色鲜艳的遮阳伞和她们花红柳绿的装扮让排队的风景变得好看起来。门诊楼和住院楼中间的一条狭长甬道内的拐角处生长着一棵粗壮的老槐树,槐树旁的角隅里从地面伸出胳膊粗的镀锌管道紧贴着医院外墙,如爬山虎一样垂直而上直至门诊楼的楼顶处,与楼顶平台的冷却机组相连接。冷却机通过冬夏冷热交换使得两根管道内的水温发生变化,继而可以使得连接另一头的风机盘在冬日产生热风,在夏天释放凉风。为了保证裸露在外的空调管道温度的不受影响,需要在其表层粘贴橡塑海绵保温,然后再在外面包上一层铝皮防护,继而有效阻止风吹雨淋对其造成的影响。

槐树下的凹洼处汪着一滩浑水,水中夹杂着一些残叶和碎渣,工友用扫帚将污水扫向了井麓子里的水沟,随即惊起一群水黾在低空中飞舞,飞向那片浓密的枝叶中。老槐树铅灰的树皮表层是一群浩浩荡荡的蚁群,蚁群从地面的缝罅中钻出,开启了漫漫长征之路,沿着树皮表层一路攀爬至枝干的末梢,憩息在嫩绿的叶片上享受这清晨的阳光。

系好安全带后,我的眼神注视着这两根生硬的镀锌管道,我需要在与墙体距离三十公分空间内向上攀爬,每隔三米远的支撑点需要良好的臂力才能抓牢。看到这伸向天空的管道,我的心里产生了退却。但曾经在体育馆里也做过这样类似的高空施工,又何必惧怕呢,而且儿时也攀爬过十余米高的杏树也不曾有任何的畏惧。尽管内心早已波澜起伏,但表面我依旧佯装的镇定自若,不想被工友取笑胆小,不想让工友觉得自己软弱无能。我硬着头皮心惊胆战的爬上了三米高的梯子,小心翼翼的站到了加固管道的内侧支架上,我的背紧贴着墙壁,双手牢牢的握着铁管,透过枝叶,瞅见了就诊排队人群中玩手机的情景。

“这有些不好上呀,里面最好有个矮梯子”我对工友阿东说,由于支架间的距离约莫三米高,我双腿费力的夹着管道往上蠕动依旧有些力不从心,就像是爬竹竿一样太滑了,一种恐惧感接憧而至,在考虑安全的情况下我向阿东表明了自己的意愿。“你先下来,我把梯子放到支架上你再上去”阿东说,“你去找吧 ,我就不下来了”我在距离地面六米高的支架上等候着,阿东问询工长,工长说没有多余的梯子,我考虑到时间的紧迫性,犹豫片刻后便又一次尝试着向上攀爬。

我用双腿夹住铁管,双手扒住管壁,竭力的往上蠕动,经过反复尝试,顺利的爬上了距离地面十米高的支架。我双手撑在支架上,将整个身体支起来,我看到地面的阿东面色凝重的朝自己瞅望,我觉得可以上去的,他说慢点爬要注意安全,我爬到了槐树顶一样高的支架上,微风吹拂着枝叶在摇曳,不远处排队的女孩好像朝自己好奇的瞅望了一眼,我略有羞怯的将目光挪至别处,我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舞台上的杂技演员,然而我却从未经过排练就上场表演了,结果是破绽百出。确实,在与地面有一定高度后,我的双腿不由自主的颤抖,我担心自己不够灵活的身体使得被观望的女孩们揶揄,所以我不想在支架上停歇太久。

在枝头鸟儿飞向天际的刹那,我继续向上攀爬。这一次腿脚似乎不再有起初的僵麻,内心的慌张与恐惧也减轻了些许。但另一方面,我发现自己失去了树阴的遮挡,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像极了电影里执行任务的特工,也像翻墙入室的小偷,我的一举一动都被镜头记录着,我看到对面楼层的窗户内有人在盯着自己,所以我不能表现的蹑手蹑脚,显现施工者的强大和不畏艰险。我鼓起勇气继续向上爬升,当我爬上了十五米高的支架时,我好像瞅见不锈钢网格窗户内的医生迎来了第一位就诊的患者,患者是一位面容憔悴的大妈,似乎是清闲堆积的疼痛吧,戴着眼镜的白大褂医生为其把脉诊断后便在药方上写下了极其潦草的字迹。在另一位就诊患者到来之前,医生旁边的实习护士将防止被窥看的窗帘拉上了。她一副博学沉稳的模样停留在我的脑海里。

继续向上爬,爬到了距离地面二十米高的支架上,看到了湛蓝天空的流云和高低起伏的楼房,路上的行人仅有淘气猫般大小,而我在下面人群中就像是墙壁上的壁虎。我不敢朝下俯视,我将安全带的卡扣抛向最高的支架上,结果没有成功,这生硬的卡扣又被弹了回来,巧妙的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疼痛接憧而至,不过也仿佛一下把自己砸醒了。我明白必须要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和万分小心,我向上爬升了半米后将安全带固定在最高的位置上,开始施工。

我将连接地面的绳子也挂在了上面,我朝阿东喊着可以将保温材料递上来了,阿东系上了保温管,我用力的将保温材料往上拉,屁股顶在墙壁上,确保整个身体不会因侧摆而发生危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消防员一样在作业,然而消防员是有过相关培训的,他们不会对高空有任何的恐高,他们有良好的动力绳保障坠落时不会因惯性而导致关节脱臼。而我是被一根粗糙的安全带系着,我不能有任何的马虎,因为我不确信这廉价的安全带是否可以保障在坠落时与角铁之间的磨损而断裂。

起初当我爬上十米高的位置时,我想着纵使坠落也不会太严重,毕竟与医院的急诊室仅一步之遥,但当此刻爬上二十米的高度时,我不能再那样的掉以轻心,我几乎认为这一旦坠落没有生还的可能。倘若自己真的发生意外,那样也无妨,毕竟自己也未成家立业,没有妻子儿女,不会给家人带来任何痛苦。但我那健在的爸妈不能弃之不管啊,所以我活着还有使命尚未完成,不能就这样的撒手人寰,我不仅要重视自己的生命,我更要好好的活着,要努力的活着,不能让爸妈的晚年没有人陪伴。

我还是好好的干活吧,我将保温棉套在铁管上在衔接处刷上胶水粘拢。旁边镀金色的线管因受太阳光的照射而十分烫手,我的胳膊不小心触碰一下便觉得异常的发烫。我看到对面楼里窗户内两位天使一样的护士在瞅望着自己,她们站在窗前一副凝神屏息的神情让自己为之动容,那眼神充满了敬畏和疼惜,自己仿佛就是她们的家人一样。那一刻我的心被深刻的触动着,在这样的地方施工实际上完全可以偷工减料繁衍了事的糊弄一下,活干完给钱了就不再有交集了,但我还是将管道的内壁刷满了胶水,确保工程质量的达标。

目视自己窗户前的那位护士未曾离开,她们好像在彼此议论着什么,尽管瞅不清她们的神情,但可以看得出她们对自己这顶着烈日高空作业的举动感到关心,对此,我心底涌动着一股暖流。我仿佛感受到她们神情中对陌生人的关切。排队的就诊患者陆续进入大厅就诊,没有观众的瞅望我也不再那样的羞怯,心情放松下来后以娴熟的动作进行施工。然而没有人知道另一道工序铝皮的保温将会是更加的艰难,这道程序由阿东完成,不过这将是下午的事情。

中午,前往旁边的餐馆叫了一份焖面,不料分量太少又叫了一大碗(碗大量少)馄饨,花了三十多元依旧没有吃饱,这简直让人十分懊恼,为何这分量如此少而又这样昂贵呢,真是令人困惑不解。晌午的阳光如同炭火一样烤的人不敢直视,我色眯眯的看着街上的女孩,街上的女孩也不屑一顾的瞟了自己一眼。那些姿色可人的女孩些许总是奇怪为何瞅望她们的都是一些奇人异士、三教九流歪瓜裂枣,那些长得帅气俊朗的男生总是自信的阔步向前,从不东张西望。面对女孩眼神中的不屑,我并没有很失落,因为我是农民工,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也习惯了自己的猥琐。我们走进院区,我和工友阿东躺在槐树下的阴凉处午休,另一位工友玩起了抖音,我们聊起了一些小时候的经历。

午休起身的刹那忽然感觉肚子一阵剧烈的疼痛,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蔓延,我明白体内潜藏着隐形疾病,而这疾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日益严重,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我明白这疾病可能会导致我生命在很短的时间内殆尽,但我需要遏制住命运的咽喉,让它无法左右我的人生。

午后,更加艰险的铝皮保温由阿东来施工,刚一开始他的手就被锋利的角铁划开了一道血红的口子,令人心疼。尽管如此,阿东没有任何的抱怨,依旧手脚麻利的将铝皮套在包有橡塑棉的镀锌管道外。自己在去往楼顶冷却塔施工经过门诊大厅外的时候,我看到从住院部转来一位头发苍白鲐背之年的老人,病床上的他全身插满了管子,松弛的面部极其倦怠半眯着眼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连睁眼都是那样的奢侈。而我终究有一天也会如此,那时候我因在年轻时没有好好奋斗未能遗留下任何值钱的家产,我将会因没有钱救治而病逝。我的晚年因为此刻的安逸而变得孤单落寞,联想到人生暮年的孤苦无依,我的内心就一阵的酸涩。

午后,当就诊患者逐渐减少的时候,整个门诊楼开始变得清静下来,值班的护士忙碌了大半天后开始浏览着手机。避免被监控拍到使用手机的画面,护士姑娘们用口罩盒子挡在手机的上面,害怕被领导突击检查也避免了被人看到影响不好。其实呢,每天繁忙的工作在午后休息一小会儿的空隙看看剧、刷刷朋友圈玩玩游戏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样可以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不要因为在体制内工作就一定得墨守成规,也要适当的包容理解员工的状态,哪怕是知名服务业的员工也会在午后的客流人少的时间段玩会儿手机呢。

医院门口的十字路口在晚高峰又变得繁忙起来,送外卖的、骑单车的和匆匆去车站的行人往来不息,绿灯一亮,骑着单车愁眉不展的妇女跟着车流朝对面驶去,前车筐里坐着的是一位幼小的少女,母女刚从医院里出来,朴素的穿着几乎证明生活的清贫。母亲将女儿放在车筐里跟着这样庞大的车流行驶,画面令人无比的揪心。在多年以前,在云南偏远的少数名族的地区,一个摩托车上挂着四个孩子,在陡峭的崖壁上行驶,这画面简直触动人的心弦。孩子那么小,面临的不仅仅是贫穷带来的营养不良,还有这样令人触目惊心的安全隐患。

孩子们的处境跟自己的高空作业相比,危险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虽然孩子们距离地面不到一米高,但那种危险更加牵动人心。

(第二章)

之后又去了东北五环外环铁附近的在建高铁检修站,京哈高铁建成通车后,部分动车组的检修将会在这里进行。我和工友们那段时间主要为检修站里技术工人的宿舍进行空调保温施工。二层和三层的风管距离地面较矮仅用一层脚手架便能施工。囿于疫情防控,施工现场不仅严格控制人数,且现场人员一律经过核算检测方能上岗,然而一次核算检测只能管七天,并且还需要自己承担费用,我们不得不选择晚上去现场施工。

每当夜幕降临时,不远处连片的居民楼灯光如同夜空的繁星一样亮起,我总是幻想着那里面人的生活,我当然是羡慕的,因为自己租的房子破旧不堪,而那小区里的房子设施齐全,环境优美,最主要是里面住有不少漂亮的女孩子。自己租住的城中村一般不受女孩子青睐,我这样的工作几乎不可能在这里拥有这样的一套房子。偶有一些闪电划破夜空的晚上,我便能清晰的瞅见那屹立在黑暗中的海市蜃楼,从窗户飘进来的雨水浇醒了我的痴想,我继续如机械般的干着活。

我和工友从夜晚干到白天,早晨天刚刚亮,我和工友阿东以娴熟的动作将裁剪好的保温棉刷上胶水粘贴到风机盘上。我站在脚手架上,阿东站在那把不太牢固的梯子上,我们一起协作着施工,在他将帮板贴上的时候,前端的吊顶忽然脱落,整个上百斤重的大风管发生了偏斜,紧急之中阿东试图用手扶住,但由于太重,风管坠落也险些将他从梯子上绊倒。嗵哧一声巨响打破了清晨的安静,生硬晶亮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良久,我们才缓过神来,难以想象倘若阿东也跟着风管一起坠落会是怎样的后果,这不是运气的问题,而是通风组的工人没有将吊钉加固的原因,这样的事故是令人后怕的。

考虑晚上施工效率低,加上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但白天没有核酸证明又无法进场。我们采取了潜入的方式,在工人们上班的时候,我们没有跟着大部队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一座砂石堆的后面低头哈腰的缓行,然后就像是特种兵执行特殊任务那样从大门左侧外面的位置匍匐前进,成功避开了门卫保安的视线,之后我们又沿着围挡慢慢的爬到了另一处角隅,从与地面较高的缝隙处钻了进去。我们明明是去现场施工,却像小偷一样的溜进里面,但当成功潜入的那种喜悦要比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入要兴奋的多。

干完二三层后便开始做一层的高空区域,部分高空的风机盘距离地面约有四层脚手架高,最令人头疼的不是高度,而是坑洼不平的地面使得无法平稳的搭建脚手架,给安全带来一定的隐患。在土质疏松凹凸不平的地面搭建四层高的脚手架风险可想而知,脚手架不论朝任何方向倾斜都会带来致命的后果。加之整个顶壁没有任何悬挂安全带的支撑点和紧急握住的东西,这给施工带来了不小的挑战,但活总是要干的,在巨大的风险面前我们终究是咬牙坚持。

我跟阿东用四块木板将四个方向撑住后,开始小心翼翼的爬上这高高的脚手架,我们是那样的谨小慎微,那种恐惧从未在自己的身上发生过。我们十分谨慎的将前面一节和中间一节管道保温完成后,开始给法兰位置的风管进行保温,由于脚手架的长度有限,阿东弄来一块跳板一头搭在墙体的横梁处,他就像是走高空独木桥一样的踮起脚尖操作,这样的画面每每想起都惊心动魄。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家庭责任重大,而危险的地方他总是身先士卒,由于我这边比他高出半层架子相对安全,而他呢却不得不垫上胶桶在上面危险的将就着,他将自身置于危险之中,而确保我的绝对安全,跟这样的工友一起干活每每想起我的内心就一阵的感动。

而今,看到京哈高铁通车后不仅极大方便了东北地区的出行,更带动了地区的经济增长,想起夏季里和工友冒着危险栉风沐雨,焚膏继晷的施工都觉得是那样值得。虽然付出努力微不足道,但有自身的参与,心里分外的欣慰与满足。

(三)

拉粪车从外面街道驶过的轰隆声比闹铃更早响起,环卫工人总是起得最早干着最脏的活儿,在黎明之前环卫工清扫着街道的残渣腐叶,将公厕的粪便一一掏出,路灯下那忙碌的身影那样令人疼惜,在天亮后出行的人们看到的是干净整洁的街道和公厕,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但没有去想象环卫工的辛勤付出。尽管拉粪车更换至电动新能源汽车,大大减小了噪音,但那车轮与地面的簌簌摩擦声传入耳际的时刻便醒来了。

睁开惺忪的眼睛,直视幽暗的房间陷入短暂的凝思。在疲倦而又烦忧的夜晚熟睡,在惶恐而又焦灼的状态中又眯了一分钟,忌于上班的迟到便鼓起勇气起床出发了。一宿的大雨将街道冲刷的十分干净,井麓子边缘还残存着一些淤泥,清洁工大叔从黎明忙到天亮依旧在清扫着这些碎渣,一些晨起的大叔也开始了一天的锻炼。

雨后的清晨风悠悠的,体感温度十分舒适,街道上的汽车不多,行驶在绿荫旁的自行车道上,顿觉十分舒爽,那槐花瓣犹如婚礼现场一样飘落一地。柏油路的低洼处汪着一滩水,水中倒映着高架桥和楼房,一辆电动车驶过积水的路面,水中的楼房和桥梁如同经历地震一样在剧烈的摇晃着。继续往北走,在拐弯处走进一家早餐店,操着四川口音的大叔大妈经营这家店至少经历了五载春秋。金黄酥脆的油条,柔白香甜的包子和鸡蛋,可口脆爽的咸菜以及美味的汤粥吸引着清晨的上班族源源不断的光顾,店老板夫妇一大家子分工明确的忙碌着。喝下一碗鸡蛋汤,吃下半屉包子顿觉十分舒坦,便骑车继续上路。

途径那片高档小区时,看到那褐红色的砖瓦、气势恢宏的大门以及叠翠的花圃小径和精致考究的楼层设计让我内心激动澎湃。我曾经在专家国际花园的门外驻足凝望,那样的羡慕房子的主人。看到每栋房子外墙都是藤蔓萦绕的格局映料想到住户生活的品味和惬意,一砖一瓦铺设的外墙和晶亮的门窗玻璃映射出主人的身份和地位。然而时隔数年,当我再度途径这里看到临近一栋栋如此恢弘气派的洋房时,我又一次被这样的景象折服,这精致的大理石外墙如城堡一样庄严,其精致的雕刻打磨让房子的外观呈现出高雅之美,充满着神秘的贵族气息,很难想象此生此世是否会拥有这样的房子,这房子是财富自由的象征,是高品位生活的典范,里面人的座驾均是百万以上,随便一件衣服自己用汗水浇筑一个月也未必能买到,那一刻,我的自卑在心里此起彼伏。

几乎每个清晨走进西三旗金隅智造工业园都战战兢兢,恐慌不已,我骑着车子在七点之前进入园区生怕被保安检查证件,通常施工人员要求七点以后进入园区,而门口排队登记扫码又总会耽误时间。所以便穿的整洁佯装是公司的办公人员混进去,一般七点之前物业保安检查证件会相对松懈,故而可以蒙混过关。每当顺利进入大门的时刻就瞬间松了一口气,感觉到那份坦然自在。

这样的一处老旧厂房改造的互联网智能园区的办公点,吸引了很多搞科研的互联网公司入驻,随之而来是一大批精英分子的到场,其中不乏有气质优雅的女士和英俊德才的男生。每当自己干了两个钟头后可以看到楼下许多职工从门口涌进,步履匆匆的跑进工位上,我常常可以窥见他们工作时的场景,这些衣着得体的员工们移动着鼠标,盯着电脑屏幕开始操作着程序与代码之间的讯息,我羡慕他们可以在这样干净整洁的环境中上班,我又为她们长年累月一尘不变的生活感到惋惜,我为自己能够在城市的不同区域自在的流浪而感到满足与庆幸。尽管自己的工作虽然脏了点,但可以频繁的去不同的地方上班,感受整个城市的变化和发展,倘若固定在某个地方干活,纵使薪水再高也会腻倦。

晌午又下起了雨,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偶有一些凉风从窗户渗进,抚摸着疲惫的肉身顿觉无比的舒爽,天气不再炎热,干活也不再那样的汗流浃背,只是内心对梦想的渴望在每天的工作中总是愈演愈烈,多少日子里计划写作,很多灵感构思已经酝酿已久,但每天夜里都在玩手机,瞅着通讯录中的女好友陷入无尽的虚想,那样多倾慕已久的女队友都已找打了自己的归属,在羡慕的同时也感到无尽的惆怅和失落。

暴雨之后的园区街道十分干净,衣着干练的职工在花圃旁的长椅上谈论着工作中的一些轶事,便利店内走出一位手里拿着盒饭和咖啡身材苗条的女职工,身穿炭黑齐膝短裙雪白衬衫的她显得优雅端庄,她走近了玻璃门,随即两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走出,他们撑了一下懒腰,享受着雨后阳光的照耀。旁边F区四层正在进行紧张的施工着,工地现场升降机上的青年透过玻璃窗可以瞅见对面办公楼里衣着鲜丽的男女职工和园区来回走动的人群。那升降机上的施工的青年就是自己。

“嘿,你有高空作业证吗”一位厂区保安突访问询,“我的证件在我们老板那里呢”我回应,“你先下来,我看看”  “我手机上有照片,你看看”  我慢慢的将升降机降至底端后将手机里的高空作业证照片递给了物业保安,“你这证件是假的吧,你下来吧”  “这是我们老板办的”  “你让你们老板过来一下”  “我们老板这会儿没在工地”  “那你先别干了”  “没有高空作业证是不允许干的,前天那边一栋楼还有人从升降机上摔死了”  “啊,这。。”

保安走后,我又继续上了升降机,完全将物业保安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因为自己这样不干的话无法给老板创造任何的价值,也不好意思拿工资,所以尽管物业保安发出了警告,但我明白这保安一般都是上午九点半和下午三点这个时间段检查,只要避开这两个时间段依然可以放心的干活。

最初,当我第一次坐上升降机时,升降机慢慢升高后,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在萦绕,本以为升降机升高与合拢是一样的稳当,但当升降机越来越高时发现在上面轻微的走动就摇晃不止,就如同是爬到树梢较细的枝丫上,身子稍微一动就感觉整个大地都在晃动,在这样晃动的状态下我甚至缩在一团,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干活。然而当自己将安全带系牢固后,任其怎样的摇摆都不会倾斜倒塌,升降机就好像扎在土壤里的树根一样,不管是疾风骤雨,摇摆的树梢依旧岿然不动。就像是海上的孤舟一样,不论海浪如何汹涌都不会侧翻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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