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

何红灿靠在黄鹤楼的廊柱上，自顾自望着眼前那轮红日沉入江中。

“以前年轻时，总觉得世上的好东西太多了，想着要趁着年少，多走些路，多见些人，才算是真正的在人间走了一遭。”

“十七岁那年变成了青梅书院第一人，那时候整座天下都以为，我会是一位不输孔孟的圣人，却没有人料到我手里的那本书我说放便放，离开书院后，便再也没回去，一路向北，在北漠结庐观星十年，直至占卜堪舆之术臻于天人。然后再孤身一人入蜀，却遇到了蜀门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唐小花。”

说道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何红灿的脸上笑意温醇道：“他们唐门的人啊，太不讲道理，我才问了一句话，那姑娘就是一招暴雨梨花针。”

周万磊惊讶道：“你问了什么？”

何红灿道：“我问她，姑娘可曾婚配，若不曾，觉得小生我如何？”

“她呀，见我没有武功，以为我要死了，一下子慌了神，背起我上山去找她师傅让他救我，她那么单薄的身子，竟背着我一步步爬上了蜀山，爬了一天一夜。

我读书观星十五年，却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绝世高手，会这么在乎一个在山上人眼里如同蝼蚁的人的性命。”

何红灿站起身，有些踉踉跄跄，浑浊的眸子里倒映着还未曾沉寂的一弦红日，像一团火苗在燃烧。

“像她这样的人，都被说成是邪魔外道，最后用着她的一双儿女逼得她自尽，你说说看像这样的世道，我要如何待之。”

江面波涛起伏，黄鹤楼前杀声震天，聚集了密密麻麻的船只和人，少林、武当、崆峒、峨眉数之不尽，蜀山派当代掌门唐川立在船头，大声喊着：“卫我正道，诛杀魔头何红灿。”

何红灿望着楼下人头攒聚，多如蚁群，叹了口气，然后身形飘出黄鹤楼，虚浮在楼前，双手背在身后，一身陈旧长衫猎猎作响。

世上的好东西太多，有些东西可以放下，可有些东西，一旦拿起，就再难放下，比如结庐观星十年得来的澄澈心境，比如蜀山四十年悟来的崭新剑道，又比如她。

何红灿厉声喝道：“开！”

黄鹤楼前整条江水绵延千里，仿佛被一把巨斧当头劈下，一分为二，江水震荡立起高达千丈，直入云霄。

何红灿从空中两道水幕之间缓缓走过，闲庭信步，步步登天。

走至天门隐没之前，他回头望了望，开口柔声道：“我来找你了，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