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想亲人

        昨晚开始,纷纷扬扬的清明雨又淅淅沥沥的洒落人间。今日清晨跑步时,行在春日的细雨中,我又开始惆怅起来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清明节在我心里烙上了悲伤的影子?哦,我记起来了,那是外公外婆和奶奶相继去世之后!

        一直以来,我始终不愿面对老人们的离去。我以为,他们永远都会健康的活着,永远不会老去。外公外婆总是慈祥矍铄,有阳光的午后,外公家院门外的自留地里,胡豆花开得正艳。我和幺舅在大石板上伴姨妈家家玩,成群的蜂蝶在花丛里、在粪堆边嘤嗡着,外婆在院子里缝补着。

        后来的一天,爸爸打来电话说外婆走了,我才意识到我很久没有回到外婆家的院子里去了。

        当我悲伤的站在外婆家的院子里时,前来帮忙的乡民们早已挤满了院子。外公半佝着身子,强着镇定的招呼走进院子里来的我。我也强着镇定,扶着外公坐在墙角的板凳上,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我,外公,我们都沉默不语。

        自从年轻的二舅在广东电白触电身亡后,外公的话少了,院子里再也听不到他高亢的呼牛唤鸡的声音。如今,外婆走了,外公的日子不知道将怎么继续?二舅的两个儿子那时才十几岁,也早早的加入了外出打工的队列,留下孤苦的外公一个人守家。

        再后来的一天,爸爸又打来电话说,外公走了,问我要不要回去一趟。我强忍着悲痛,也强忍着泪水,告诉爸爸我抽不开身。挂了电话,我哭了。不是抽不开身,是我已经不敢面对外婆家那个亲人远去,物是人非的院子了。

        外婆家的院子给了我童年最美的时光,在她的院子里,我,二舅,幺舅,我们三个童年伙伴始终形影不离。很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去外婆家住。外婆似乎总有好多好吃东西的等着我。那次在外婆家玩腻了,我哭着要回家。外婆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包扎糖塞给我几颗,又怕二舅幺舅看到要吃。正坐在堂屋补衣服的她一反手,把剩下的糖扔到了炕楼上的包谷堆里躲着去了。

      如今,外婆走了,外公走了,年纪轻轻的二舅也早早的离去了。外婆家的院子,留给我的全是记忆的伤痕,我不敢轻易的揭开生命里的那些伤口,就只好一次次做着懦弱的逃兵。

        还是爸爸的电话,他说奶奶快不行了,叫我回老家一趟。那是四月的一个午后,也是草莓成熟的季节,我买了草莓回家。病床上的奶奶看到我来了,努力的睁开眼睛,想和我打招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把草莓塞进奶奶的嘴里,她吃了半颗。当第二颗草莓再塞到她嘴里时,哪怕我把软软的草莓捣碎成了糊状,奶奶也不再配合吞咽,拒绝进食。

        奶奶走了!或许她在还没生病前,就预知着自己不久将要离去。一次我回家看他们,就要返回时,她来到公路边为我送行,和我说了很多话。想不到,那竟是奶奶对我最后的言语告别。当时我还安慰她要好好养身体,好好活着。可是倔强的奶奶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尽管她舍不得我们,可是她生病了拒绝医治,不肯吃药的态度还是让爷爷震惊不已。奶奶用自己耄耋之年的生命与自己艰辛的一生抗争着。她走了,在毛栗坡她劳作了几十年的那块地里,奶奶化着了一个与世无争的坟堆。

        后来,妈妈走了,公公也走了,家在我的心里渐行渐远渐心酸。我只能在记忆里,在照片里寻找他们影子,也只能在特殊的日子里,追忆他们的音容。不知道我已故的亲人们会不会如生前一样,在不农忙的时候,依然会走走亲串串门,互相闲聊着哪个亲家的麦子长得好,包谷长得茂?又是一年思亲节,我的亲人们,你们还好吗?

        曾经,我对古人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没有太多的情感体验。在我看来,它只是一句诗,一句描写清明节气的诗,仅此而已。儿时的清明节是热闹的,那是一个春花烂漫的时节,也是家族团聚的时日,我总是期盼着。可是家族里不准女孩子跟着上坟,我和姑姑们只得背着背箩假装去山上打猪草,然后偷偷的跟在家族队列的后面,尾随他们而去。那时只是觉得好玩,随着亲人们的不断离世,杜牧这诗留给我的不只是好玩,清明节祭扫再也好玩不起来了!

        九月的一个傍晚,妈妈的脉动永远的停止了。从那时起,我才真正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生活的责任。我一边安慰着爸爸,一边操办着妈妈的丧事。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偷偷的走进房顶院子,默默的哭诉着妈妈,哭诉着一个个离我而去的亲人。也是从那年开始,每年的七月半,我学着封包写包,清明节一定要去祭扫。我能为他们做的,除了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用我虔诚的爱缅怀他们,延续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外,就再也无能为力。

      记得公公还在世时,他每年都带着我们去挂纸。对江映山红是罗家老祖坟,落水洞是二爷爷的外婆,毛栗园是公公的外婆,大海坝是公公的父亲母亲和他的祖母,土地庙是……

        纷纷扬扬的细雨中,公公走在前面,我们跟在他后面。

        后来的清明节,公公走不动了,他就准备好挂清和钱纸,一一的交代着我们。我们根据公公的吩咐,一处处的完成了清明节祭扫任务。每次去上坟时,我们都会顺应现在的风俗,准备许多吃的带去山上。有时还会邀朋唤友,做了饭菜在坟山上吃。之前那些亲人逝去久远,隔了我们几代,许多我们都没见过,也没感情。清明节祭扫,于我们不仅仅是祭祖,一定程度上已经演变成了踏青活动。所以好多时候就会在坟地上吃酒喝茶,借扫墓与亲朋好友聚聚。

        两年前公公去世后,婆婆的身体也越渐衰弱。清明节祭扫,一家人都多了许多凝重。在纷纷扬扬的细雨中,我们奔赴公公的坟地上坟。三弟和三弟媳要内行一些,为公公准备的挂清白花花的一大团,三弟媳说:“挂清多,意味着罗家子孙后代兴旺发达。”我们也照常做了饭菜在公公的坟地上吃,只是不愿再邀请别人参加。我们都想在这特殊的时日里多陪陪公公,多与他坐坐。每次去公公坟上祭扫时,我们都争着为他清理打扫坟地。除杂草,种小树,摆贡品,敬烟,到酒……每个人都不闲着,就连婆婆也坐不住,一会安排三弟除杂草,一会叫五弟砍树枝栓挂清,一会吩咐我们怎么摆贡品。

        公公在家人们的簇拥下,依然那么慈祥,那么乐观。现在,婆婆不再严格的管束他喝酒,哪怕还是高血压,公公也可以开怀畅饮了。他一边喝着我们为他带去的高度二哥头,一边谈论着他当兵时如何打鬼子,如何躲敌人的英勇事迹。他还可以抽一支我们为他点燃了的纸烟,再次享受家人团聚,儿孙孝顺的幸福。月明星稀的夜晚,热情好客的公公或许会邀约他的邻居们来家对弈。棋逢对手,酒逢知己,是公公最快意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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