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孩子的“讨伐”

今年的冬天来的似乎有些晚。没有了冬天的凄冷，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显得有些敷衍，只是轻轻地从脸上滑过。

琐碎的忙碌让人机械地度过二十四个小时，度过一周，度过了一个月。抬头低头之间已是一日了，高先生沉迷于工作又没有回家。轩妈带着大轩和二轩来到了办公室，安顿好他们的作业之后轩妈匆匆忙忙地走进了教室。

讲课、讲题、讲道理，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轩妈满身疲惫地回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大轩和二轩已经和某阿姨在聊天了。轩妈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大轩的声音从低到高，语速从慢到快，说了好多的话，好几次声音里都有了哽咽。二轩漫不经心地站在一边玩耍，但偶尔会对大轩说的话进行补充，补充的细节里写满了记忆犹新。

大轩和二轩正在和这个见面次数不多的阿姨讲述着一件在轩妈看来很私密的事——挨揍的事情。

轩妈的心里充斥着纠结和矛盾。每次想要狡辩几句，都被大轩和二轩打断，大轩和二轩用眼神、用动作、用言语阻止轩妈说话。大轩不断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从最近的最新鲜的挨揍一直翻到了陈年旧账，二轩不太喜欢当着不熟悉的人讲这样的事情，却也忍不住要补充几句。连二轩都听出了大轩声音里的“哭腔”，轩妈从刚开始觉得好笑，到接下来的矛盾，最后变得心疼。

时间不早了，大轩却和那位阿姨讲得很激动，好像压抑已久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出口。那位阿姨很亲切地注视着大轩，胳膊变换了几次位置，似乎想要给大轩一个深深的拥抱。

轩妈的坏妈妈情绪终于又被勾了出来，在鸡毛蒜皮的琐事中麻木的内心，此刻又开始活跃地跳动，带着疲惫、自责、无奈和不知名的情绪。

回家的路上，大轩和二轩变得沉默，在几次的欲言又止之后，轩妈清了清嗓子，说出了一句话：“妈妈会做一些改变，你们也做一些改变，我们一起改变好不好？”轩妈努力让语气变得轻松，却让迎面而来的风把这句话吹得颤颤巍巍。

二轩突然开始生气：“你不要说了，你每次都有理由！”

轩妈变得有些不甘心，随口说到：“是吗？比如说呢？”

大轩准备开始说话了，却被二轩抢在了前面：“我才不说呢！就算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也会找到理由的！”

二轩的话让好不容易拉开的话题瞬间结束了，轩妈和孩子们又陷入了沉默当中。一直到回家，大轩和二轩都没有再和轩妈说话，连高先生的视频通话都拒绝了。大轩和二轩陷入了因为不愉快的回忆引起的情绪当中不能自拔，好像是委屈，好像是愤怒，更像是在“讨伐”——讨伐一个他们很爱，但是对她的做法又不认同的妈妈的角色。

睡觉的时候，大轩和二轩没有要求轩妈陪伴，轩妈却主动躺到了他们的身边。二轩在黑暗中悄悄地问轩妈：“妈妈，你是不是很伤心？”

只是这一句话，让轩妈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轩妈爱大轩和二轩吗？毫无疑问，轩妈爱他们胜过了一切。究竟是什么，让轩妈和孩子们的关系变成了这样，是什么让轩妈只能通过“揍”这种方式来对待孩子。

大概是忙碌吧，有意义的、没意义的忙碌，不得不、不得已的忙碌，被迫的、主动的忙碌，让轩妈消耗的太多的情绪；也可能是恐惧吧，对现在的、眼前的恐惧，对以后的、未来的恐惧，对未知的、不可控的恐惧，让轩妈心惊胆战；还有可能是焦虑，对晚睡的、早起的焦虑，对吃饱的、不吃的焦虑，对内卷的、躺平的焦虑，让轩妈诚惶诚恐。

轩妈很遗憾自己成为这样的妈妈，大轩和二轩的“讨伐”让轩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当轻声的言语不被回应，当大声的说话不被听见，当高声的嘶吼不被重视，轩妈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当反复的提醒毫无作用，当再三的强调充耳不闻，当严厉的制止徒劳无功，轩妈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于是轩妈变得急躁，易怒，变成了孩子们想要“讨伐”的妈妈。

当轩妈还是一个女孩的时候，她曾经想：即使以后成为了妈妈，也要做一个优雅、温柔、睿智的妈妈。时光流转，轩妈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妈妈的样子，轩妈内心的遗憾不知道该怎么去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