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照片是年轻时的奶奶,左边是我父亲,右边是我大伯,奶奶怀里的是我三叔。


有时候,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想写,却执笔无力。

吃完早饭,我躲进了被窝,皮蛋爸问我昨晚是否没睡好,我不知怎么回答。昨晚硬是在十二点前睡着了,半宿的梦都是在枪林弹雨爆破重重中保护皮蛋。我有点失落。醒来后心脏突然跳错一拍,呼吸沉重,情绪也陷入抑郁当中。

我想起我的奶奶,猝于心脏病。那年我只有五岁,像皮蛋这么大。如果没有那个梦,对奶奶印象一定很淡很淡,几乎忘却。如果没有那个梦,理性至上的我一定是个无神论者。

奶奶生育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我那未照过面的爷爷去世后,奶奶改嫁外地,又育有一女。因为我的转让未遂,老妈为了躲避超生,把出生刚满四个月的我送往奶奶家中,直到快五岁回到父母身边,属于那段时间的记忆是极少数的。我爸曾有两个朋友开车帮忙捎东西到奶奶那里见到过我,常当着很多人的面,拿我婴幼时期在院子里玩耍抓着地上的土、炉渣往嘴巴里塞的事情来戏谑我,到我上了小学,有了自尊心,便对他们埋下了怨恨的种子。之后不久,一位叔叔猝死家中,另一位叔叔的儿子跳楼自杀后他整个人陷入懈怠,我才得以耳根清净,内心却又有一丝愧疚。所以很多时候,我很想把我童年时期的记忆通通抹去。回到父母身边后,奶奶也时常回来晋城的老院住段时间。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宠爱甚于其他孙子孙女,我甚至能记起那个腿脚不便,时常盘坐床上手里转着两颗琉璃球的后爷爷,能记起老院房子里墙上那幅开满郁金香的挂画,能记起奶奶给我缝的暗红有金色丝线的书袋,和她回来时带给我们的荷花自动笔,奇怪的是我从来记不起奶奶的模样,就好像这个人的存在只有“奶奶”这个称谓。

直到做了那个梦......

那一晚,我梦见奶奶跟我说她要走了,我问她要去哪,她说很远很远的地方,让我放心,还嘱咐我说会有很多人帮她照顾我的。然后背后一栋高楼里的人全伸出双臂和我的奶奶再见。我只是兀自流泪(自后每每想起奶奶说的这句话我都如这般流泪)。突然,我妈的叫唤声把我从梦境拎回现实:快起床穿衣服!你奶奶不在了!

凌晨四五点,年幼的我恍恍惚惚跟着我妈到了老院,看见堂屋里,我的奶奶躺在木板床上,身子下垫着干草,双目紧闭,脸色铁青。那竟是我唯一对奶奶容貌的记忆。我没有难过,也没有流泪,傻傻地跟着披麻戴孝的队伍游完街,只感觉自己白色的小秋衣难以御寒,我很冷,想回家。

多年后我时常记起这个梦,我在想奶奶心脏病复发窒息弥留之际,用了多强的意念托梦于我,来跟我道别,来跟一个她唯一悉心照顾过的傻乎乎的,让她放心不下的孙女道别。

然而这个孙女连她的容貌都记不清了。

她用她的放不下,让我从此放不下。

可奶奶再没有来过我梦里。昨晚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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