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你为什么会喜欢爱拍电影的姜文?

王朔说:“成功是什么?不就是挣点钱,然后让傻子知道吗?”或许,某些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对于姜文这类聪明人是不够的。

近日,有姜文导演和主演的电影《邪不压正》上映了。

一直以来,姜文,跟他的电影一样,是一个迷人的矛盾综合体。在目前中国电影的市场中,他是极其罕见的一个同时被普通观众、影迷、知识分子还有官方四位一体热爱的导演、演员。

钢铁直男却心细如发

回顾姜文的影视作品,不管是早期的《红高粱》《鬼子来了》还是后来的《让子弹飞》,都有一种来自北方草原民族般的生命力在影像中肆意迸发。而他带有雄性和侵略性的表演,结合特有的暴力美学,更是让人过目不忘——用流行的网络语来说,叫行走的荷尔蒙。

在早期性感界享有盛誉的女星舒淇,这样形容与这位“行走的荷尔蒙”的见面:“其实他没有特别邀请我,我们就是喝了个茶,见了个面这样。但是从他的工作室离开,我的一位好朋友和经纪人,都觉得姜文实在太有魅力了,都完全被姜文的魅力给慑服了……”此处,换成姜文发小洪晃的直白表述就是:“男的崇拜他爷们,女的喜欢他男子汉的感觉!”

这样的男人,与如今满屏精致的小鲜肉形成了明显的反差。但是,当你以为他是用雄性荷尔蒙去迷倒众生的时候,他又表现出心细如发、细致体贴的一面。

早在拍第一部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的时候,这种心细如发就已见雏形。他先闭关将王朔6万字的小说《动物凶猛》改成了9万字的剧本;又为影片设计了每一帧镜头,用自己平平无奇的画功,动手为分镜头画了厚厚一叠手绘图;甚至在电影拍摄收声时,都随时在提醒录音师要注意录好某一个脚步声。

来到新片《邪不压正》时,他不仅查了很多资料以便根据老北京的人口总数去还原当时的人口密度、声音、氛围,还找到了1938年日军的地图,确认好某一个胡同的名字是叫“内务部街”,而不是叫“内务部街胡同”。编剧李非则说,剧本中曾有一场戏最多一次改过100多稿。

而在生活中,老婆周韵眼里的姜文同样非常细腻、浪漫。她说:“比如说一个女人给一个男人送一个生日礼物,这是很正常的,我肯定不会忘也会去做;但是男人要是记住了,还为你去做,相对来说是要难点的,他是很有浪漫情怀的那么一个人。”

在钢铁直男的健壮体魄和持才傲物的狂傲之外,对于一个童年与母亲的相处并不算愉快,有可能存在两性障碍的男人来说,这样的细致、细腻也来得让人觉得更加动容。所以,别以为他只是一个握着枪炮的男人,其实他手里还拿着玫瑰。

高高在下的精巧隐喻 

《让子弹飞》的横空出世,证明了一件事,就是姜文能够站着把钱挣了。之所以说站着的原因,是因为他保持了惯有的贵族精神和智力上的优越感。这种智商上的优越感,大约也是众多知识分子喜爱他的原因。

《让子弹飞》一开头,在茫茫的山川间,几匹骏马拉着火车,欢腾的奔跑着,长亭外、古道边的歌声在火锅边响起。懒得动脑子的观众,看到了骏马和火锅,听到了歌;而另一些观众则说,这是不是指马列主义进入了中国?

《一步之遥》里,文章饰演的军阀儿子武七,老爸是统帅一方的大帅,却遇到了被意大利情人葛施里妮小姐羞辱为new money,急欲洗白为old money的难题。如果你偶尔刷刷微博,大概会想到new money有可能隐喻的某一位王姓公子;而如果你对近现代史又有点了解的话,也可能会想起少帅张学良也曾有过意大利情人。

甚至连音乐,也暗含着与影片细节的曲径通幽之处。《太阳照常升起》的是日本配乐大师久石让做的,曲子不仅在电影《太阳照常升起》中被用,更在《让子弹飞》中为张牧之开场。

当张牧之白马银枪,在山花烂漫的林间驰骋穿行时,《太阳照常升起》前半段响起,一段琴弓拉开,军乐般的旋律带着一种整齐划一的仪式感和行军感,与张牧之的少年任侠,一派朝气浑然一体,让人心神澎湃。如果再联想到姜文本身红旗下的蛋的正统身份,张牧之那张被通缉的画像,那个胡子巴叉完全不像本人的形象,又与什么有似曾相识之感呢?

这样的智商+政商的隐喻细节几乎贯穿在姜文每部电影的各个角落,甚至是不同电影中也有着一脉相承之处,他的镜头语言和人物语言都没有一句废话,每一句的都自有其意。

亦正亦邪,邪不压正

姜文还有一种叫“邪魅”的气质,这种邪不是对着镜头油腻一笑故作霸道总裁的“邪魅狂狷”,而是一种玩世不恭、破旧立新的“邪”,这种邪与大众的某种已经被习以为常的“正”相反。

《让子弹飞》里鹅城那群被驱赶的呆鹅,是不是就是平时被黄四郎欺压的不敢拿枪的民众呢?他们不敢反抗、沉默纵恶、唯利是图,趋炎附势。所以张牧之吼出了“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一步之遥》里的围观者则把香艳的八卦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站在仿佛是道德的制高点,评论抨击。 

正如《乌合之众》中,古斯塔夫 · 勒庞所指出的: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倍感安全的归属感。而姜文电影中对群众的看法,同样带着这种精英式的警惕。 

所以张麻子才从一个理想主义者伪装成了一个土匪,用做土匪这种行为艺术来调剂现实的苦楚,抓如庸众的弱点,对他们用利诱、用恐吓去激发。至于《一步之遥》,马走日则把自己装扮成大骗子,用一场繁华盛开的花城总统选举来调戏民众和时代暴发户,却在游戏人间中麻醉自己。

在每个虚幻的媚俗世界里,他扮演着那个亦正亦邪、玩世不恭的小男孩,不管是佯狂还是流氓,都带着一种挑衅,那是对理想逝去的对抗。而基于最大的宠爱,他会把代表美好新世界的角色留给周韵,去表达与媚俗世界的切割和对美好的追求。

在《一步之遥》里,代表新社会人的武六与代表旧社会人的母亲覃老师有段关于爱情的对话。

武六:妈……您这辈子真心喜欢过谁吗?

覃:哈哈哈,真心喜欢?那不就是荷尔蒙一分钟的荡漾吗?

武六:我就喜欢这么荡着,我这一分钟啊……顶你一辈子!

覃:你别刺激我,你这话我都跟我妈说过,我告诉你,女人大不了就是选两种男人,要不然,就是官儿大有钱,要不然,就是欲罢不能的。这马走日,是占着哪头了?官儿大有钱?不会吧?欲罢不能吗?

武六:我就喜欢他,我就想帮他,就看不得他受委屈

覃:你懂什么叫喜欢吗?你连男人你都不懂,没有过四十个男人你怎么有资格谈喜欢?我告诉你,对男人的了解是靠量的积累。

武六:就您?还有过四十个男人呐?

覃:这就是一种比喻,四个,四十个有什么区别?啊!你跟马走日到什么地步了?睡过他哇?!香过面孔哇?!拉过手哇?!

武六:妈……那天也是在这儿,我爸跟我说讨小老婆的战略,今天你又在这里跟我说找男人的战术,你们俩呀……真是一丘之貉!

这份看似狂狷的邪,是姜文带着炸药桶,用荷尔蒙、香艳大胆以及一些世故的手段,去炸掉人性中的虚伪、自私、功利、懦弱。每句对白,看似讥诮,却时时都带着伤感的人道主义色彩。

王朔说:“成功是什么?不就是挣点钱,然后让傻子知道吗?”或许,某些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对于姜文这类聪明人是不够的。而现如今,他给新片命名为:邪不压正,这或许正是对理想主义最诚恳的表达。

回到电影本身,究竟什么样的电影才好看呢?拍电影的姜文,用电影告你,好电影不是把观众当上帝,也不是把自己当成糟糠之妻。而是把自己调整到荷尔蒙比较充足,既不太小,也不太老,各方面都比较充足的状态,然后跟观众展开一段隔着银幕的“调情”。

所以,这样的姜文,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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