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跟往常一样,去村子吃饭。
路上,我还在为下午遇到的问题担忧,为明天晚上的周例会犯愁,到底我该讲什么?我要是因为紧张结巴了,该怎么办?
没错,我整天活在担忧和焦虑中。
我敢保证,但凡能找到另外一个谋生的手段,我绝对不会在互联网这个行业多呆一秒钟。
也许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或许其它行业也这样,甚至所有的行业都是这样子的,只是我不了解罢了。
到了村子,径直走到那家常去的砂锅店,也卖炒面,也卖红薯。
老板娘很年轻,经常把头发扎起来,留着齐齐的刘海,穿一身黑衣服,胸前系着黄色围巾,给人的感觉很精神,又有一种说不出口的亲切感。
她正从手里托着的盘子里,一个个往跟前冒着热气的提笼里放着红薯。
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黄,看着贼诱人。
印象里,自打上高中以后,吃红薯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
但每次看见了,总能勾起我的回忆。一个穿着破旧衣裳的瓜娃子,手里紧握着红薯,和同样一群如此打扮的家伙,站在屋门口,互相斗着乐,嘴裂开笑着,红薯似泥沾的牙龈到处都是。
此刻,若不吃一口红薯,人活着那就真没意思了。
于是,我先要了一根红薯,又要了一碗炒饼丝。
然后,进到里屋,边吃着红薯,边等。
过了一会,一个男人骑着电动车带着一个帅小伙停在了店门口。没看错的话,前头那位是丈夫,后头是他们的儿子。下车,小伙子朝里走来,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戴着黑框眼镜,一头乌黑浓密的黑发,着实令人羡慕。
我不知怎么了,用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接着,笑了笑,继续吃着红薯,等我的炒饼丝。
突然,手机响了,有人给我打视频电话。
我在心里嘀咕着,这不是那谁吗?他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记得上次联系,还是在朋友圈,他问我啥时候结婚,我当时回了句,快了。
转眼间,都快一年多了。
我接通电话。
看着屏幕里的他,除了用肥头大耳,油光满面来形容眼前这个三十五的男人,真的再找不到其它恰当的词语了。
他跟前放着一个蓝色洋瓷碗,上面沾着几根面片片,还有几根韭菜。
不难看出,他真是个爱吃面的家伙。
我问,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他说,闲着哩,给你打个电话问下你啥时候结婚。
我还挺诧异的。
然后,我不得不讲了关于结婚的事情。
我又接着问,你在宝鸡?
他笑了笑说,我在新疆,今年四月份来的,快一年了。
他在新疆开了家修车的店,已经十几年了。当初他离开宝鸡,只身前往新疆的时候,我才上初中,今年我已经过了三十,想想令人唏嘘不已。要是家乡留得住人,谁愿意跑那么远的地方。
我说,幸亏你没在老家,要不然天天得在家呆着,尤其是最近,我五号晚上从家走的,第二天虢镇就被封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说,新疆这边已经封了两个月了。
在他开口讲之前,我不知道新疆那边的yq会这么严重。他又讲到了这两个月的难处,摊子铺开要发工资,却没收入,外边欠的三四十万,又暂时要不回来。而且,这封控不知道啥时候结束,或许还得再等两个月。
说着说着,我的炒饼丝终于来了。
去里屋找了个可以支撑手机的玻璃瓶,靠稳手机,又问老板娘要了一头大蒜,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他见我正吃饭,我俩又闲扯了一会儿。
我告诉他,吃完饭,还得上去加会班,一般到九点半左右,才离开工位。
也许是低头的缘故,他看见我的额头,顿时发出了笑声,我也跟着笑了笑,简单解释了几句,故作镇定般又吃进去一口饼丝。
我使劲嚼啊嚼,他使劲说啊说。
我感觉现在给我一张铁皮,我也能把它嚼烂了咽到肚子里去。
终于,他讲到了这次电话的主题。
他最近联系了一个县,说是那边有送货需求,人家要求掏两万六买个保险,他不打算雇司机了,自己干。
但手头确实紧,想问我借点。
我说,最近房子交了,钱都花在装修上了,卡里没几个钱,明后几天还得交一笔尾金,实在没办法。
没想到,他提起了往日的岁月。
他说,哥也是没辙了,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气给你打了这个视频,本来想着就不视频了,但怕你会误以为这是个诈骗电话。
所以,最后还是打了,就看在兄弟间的情谊,多多少少想办法给哥搞一些吧!
五千可以吗?
我使劲嚼着饼丝,心里想着,这他娘的怎么这么硬,嚼完这一碗饼丝,哪怕给我一块石头,我也能把它嚼碎了。
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
其实,我也挺不容易的。
其实,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知道我的人,都知道我的不易,他也口口声声说,哥知道你的不易,哥都知道,但这钱你得想办法给哥搞到手。
我念及他家在我家斜对面,小时候一起玩到大的,不知道如何拒绝的我,只能先答应了下来。
他说,最迟这周三给他回个话。
然后,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