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望凝视着我,建议我俯卧在一块大圆石上,四肢像青蛙般地伸展开来。
我躺在那里约十分钟,完全放松,几乎睡着,直到我被一阵轻微的低吼所惊醒。我抬头注视,浑身毛发倒竖,有一头巨大深黑的美洲豹正蹲在一块岩石上,离我只有十尺远,就在唐望后面。那头豹子露出利牙凝视着我,似乎准备要扑上来。
“不要动!”唐望轻声命令,“不要看它的眼睛。注视它的鼻子,不要眨眼。你的性命决定于你的注视。”
我照他的话做。那头美洲豹和我彼此注视了一会儿,直到唐望打破僵局,把他的帽子像飞盘般丢向豹子的头,豹子往后闪躲。唐望发出一阵尖锐的口哨,然后放声大叫,并拍了几次手,听起来像是含混的枪声。
唐望示意我跳下岩石加入他,我们一起大叫拍手,直到他认为我们已经吓走了美洲豹。
我告诉唐望,最使我恐惧的不是豹子的爪牙或凝视,而是那豹子曾经注视了我好一阵子,我却没有发觉它的存在。
经过一会的沉默后,唐望示意我前进。他带头,我们离开了岩石,以曲折的路线快步穿越树丛。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树丛中的空旷处,并停下来休息。
“我们为何要如此曲折行进?”我问,“为何不直接逃离此地?”
“不!”他坚定地说,“没有用,那是只雄豹,它很饥饿,会紧追不舍。”
“那更应该赶快离开。”我坚持道。
“没那么容易,”他说,“那豹子没有理性的阻碍,它知道如何捉住我们。而且就像我对你说话一样,它能读我们的心思。”
“这不是什么隐喻。”他说,“就像我说的,那样的大野兽具有读心的能力,而且不是瞎猜,它们能够直接地了解事物。”
“我们要减少理性,试着让那豹子无法了解我们。”他回答。
“理性使我们选择理智上最安全的行为,”他说,“例如,你的理性告诉你要尽快直线逃离,你的理性未能考虑到我们要跑六里路才能抵达你的车子,那豹子会超越我们,它会在我们前方最适合的地点等待我们出现。一个较好但较不理性的选择是曲折行进。”
“你怎么知道这比较好?”我问。
“我知道,因为我与力量的连接非常洁净,也就是说,我的聚合点位于寂静知识的位置。从那里我能知道那是只饥饿的豹子,但没有吃过人。它被我们的行动搞糊涂,如果我们曲折行进,那豹子必须要很费力才能预测到我们。”
“我们必须要针对豹子的选择,那些选择是由寂静知识所决定。我们必须遵从寂静知识,不管它看起来如何不合理。”
唐望的行动灵活迅速,我尽力跟着他。他指示我注意地面,不要制造噪音,树枝被我踩断的声音是致命的讯息。
他低声说那只豹不喜欢爬上高处,所以我们要用最快速度穿越右边那深而宽的峡谷。
他发出信号,我们急速奔过树丛,滑下了峡谷,到达谷底,然后爬上另一边。从那里我们清楚看到斜坡、谷底及对面的平地。唐望低声说那只豹在跟踪我们的气味,如果我们够幸运,会看见它穿过谷底跟着我们的足迹。我注视着峡谷,急切地等待那野兽现身,但我没有看见它。我正在想那豹子一定是跑走了,却马上听见它恐怖的低吼,就在我们身后的树丛中。我惊慌地明白唐望是对的。那只豹子一定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在我们之前穿过了峡谷,而跑到那里。
唐望开始快跑,没有说一个字。我跟上去。我们曲折跑了一段时间,停下来时我已经喘不过气了。
然而,被豹子追赶的恐惧,并没有让我放弃欣赏唐望惊人体能的机会,他跑起来像个年轻人。我告诉他,他使我想起童年时一个让我佩服的善跑者,但他示意我住嘴。他专心聆听四周,我也照做。
我听到灌木的拨动声,就在我们前方。那只豹子的黑影,在五十码外的树丛空隙中一闪而逝。
唐望耸耸肩,指着豹子的方向。
“看来我们无法摆脱它,”他被打败似的说,“让我们平静地行进,像在公园中散布。你说你的童年往事,这正是适当的时间与地点。一头美洲豹饥饿地追赶我们,而你在回味你的过去,正是被豹子追赶时最完美的不做。”
他大声笑着,当我告诉他我已经完全失去说故事的兴趣时,他的笑声加倍。
“如果一个巫士没有自我重要感,就不会在意有没有说故事的冲动, ”他眼中带着恶作剧的光芒,“既然你没有自我重要感,你就应该说你的故事。告诉力量,告诉那美洲豹,及告诉我,仿佛你根本没有失去冲动。”
“那只豹子和我都能读心,”他微笑着说,“如果我要为我的巫术故事选择适当的时间与地点,那是因为它们的目的是教学,我要寻求最有效的方式。”
然后我告诉他那个童年的故事,因为看到他这么会跑而想起的。
我小时候爱玩足球,因此非常会跑。事实上,我是如此灵活快速,让我觉得自己可以干任何恶作剧而不怕后果,因为我跑得过任何想追我的人,尤其是那些在我的家乡镇上巡行的老警察。如果我打破了街灯或什么,只需要拔足飞奔,就一切安全了。
有一天,我并不知道那些老警察被新的受过军事训练的警察所取代。大祸降临时,我打破一家商店的窗户,然后跑走,自信我的速度是我的保障。一个年轻警察追上来,我尽毕生之力奔跑,但没有用。那个警察是他们足球队的前锋,他的速度及耐力远超过我十岁的身体所能及。他捉住我,一路把我踢回到那家商店,他很有技巧地控制他的脚,像是在足球场上的训练。他没有伤害我,只是把我吓得屁滚尿流。我虽然极感羞辱,但也充满了一个十岁小孩对于一个足球员的敬佩与仰慕。
我告诉唐望,那一天我对他的感觉也是如此。他能够超越我,而无视于我们年纪的差距,及我对于自己逃跑速度的自信。
我也告诉他,好几年来我一直做相同的梦,梦见我跑得非常快速,那年轻警察不再追得上我。
“你的故事比我想的还重要,”唐望说,“我以为这会是一个你被妈妈打屁股的故事。”
他的声调使他的话听起来非常滑稽讽刺。他说在某些时候是力量,而不是理性,决定故事的内容。此刻正是那些时候,力量触发了这个故事出现在我的记忆中,显然是因为故事与我金刚不坏的自我重要感有关。他说愤怒与羞辱的火炬在我心中燃烧了许多年,我的挫败感与颓丧仍旧健在。
我们沉默地走着。我被他的论点深深感动,完全忘记那只美洲豹在潜猎我们,直到有一阵吼叫,才提醒了我们身处的情势。
他指着远处一些山丘,在南方约半里远。
“我们必须朝东走,”我说,“那些山丘太朝南了,如果我们朝那方向,就永远回不到停车处。”
“反正我们今天不会回到停车的地方,”他平静地说,“也许明天也不会,谁说我们要回去呢?”
我感到一阵恐惧,然后一阵奇异的平静控制了我。我告诉唐望,如果死亡将在沙漠中攫取我,我希望不会痛苦。
“别担心,”他说,“死亡只有在床上的病痛中才会痛苦。在生命的战斗中,你不会感到痛苦,你只会感觉到狂欢。”
文明人与巫士之间最明显的差别,是死亡降临的方式。只有对于巫士战士而言,死亡才是仁慈甜蜜的。他们能受致命的伤害却不感到痛苦,更惊人的是死亡会服从巫士的需要。
“平常人与巫士最大的不同是,巫士用他的速度来控制死亡。”唐望继续说,“如果到了最后关头,那豹子不会吃我,它会吃你,因为你没有速度抵挡你的死亡。”
有关巫士对于速度与死亡的观念。他说在日常世界中,我们的言语或决定可以轻易改变,在这世界中唯一不可改变的是死亡;而另一方面,在巫士世界中,平常的死亡可以被撤回,但巫士的言语则不行。巫士世界中的决定是无法改变的,一旦做下决定,便永远成立。
我告诉他,他的话虽然令人印象非常深刻,但我不相信死亡可被撤回。他再次解释,巫士看见人类是椭圆形或球形的明亮能量体,由无数静态却颤动着的能量纤维组成,只有巫士能够把运动注入这些静态的明晰球体中。在千分之一秒间,他们能把聚合点移动到球体的任何位置上,这样的移动与速度,使知觉瞬间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宇宙中。或者他们能以极高速度把聚合点掠过整个能量纤维,这样的速度使他们所有的能量场立刻被消耗燃尽。
唐望解释,人类的感觉像是冷热的气流,能够轻易被野兽所察觉。我们是发送者,而豹子是接收者。我们的任何感觉都会传送给那豹子,或者,那豹子能读取任何对我们有意义的感觉。在扬起灰尘的行动中,我们的感觉是如此异常陌生,只能造成真空的传送。
“另一种寂静知识下的做法是去踢起灰尘。”唐望说。
“我们现在要非常平静地步行。”他说,“你要踢起灰尘,仿佛你是个十尺高的巨人。”我的表情一定很愚蠢,唐望笑得全身抖动。
“用你的脚踢起灰尘,”他命令我,“感觉巨大而笨重。”
我试了一下,立刻感觉到沉重。我开玩笑说,他暗示的力量非常强烈,我真的感觉巨大有力。他断然地说,我的巨大感觉不是由于他的暗示,而是由于聚合点移动的结果。
他说古代人会成为传奇,是因为他们知道寂静知识中移动聚合点的力量。巫士有限地重掌这古代的力量,借着移动聚合点,他们能控制他们的感觉改变事物。现在我靠着感觉巨大有力来改变事物,如此的感觉作用被称为意愿。
“你的聚合点已经移动了些许,”他说下去,“现在你不是前功尽弃,便是使聚合点做更大的移动。”
他说所有人在日常状况下,都可能有一两次机会打破习惯。他强调那不是指社会习性,而是固定我们知觉的习性。暂时的喜悦能移动聚合点打破习性,暂时的恐惧、病痛、愤怒或哀伤也有同样的效果。但是在正常状态中,每当我们有机会移动聚合点时,我们会害怕,我们的宗教、学术及社会文化都会发生作用。它们会保证我们平安地回到团体之中,使我们的聚合点回到正常生活的位置上。
所有的宗教或精神导师都有这种经验:他们的聚合点移动了,透过训练,或者意外,然后又回到了正常位置,但保留着毕生难忘的记忆。
“你可以做个乖小孩,忘记聚合点的移动。或者你可以超越理性的界限,目前你仍然在那些界限之中。”
“感觉巨大!”他微笑地命令我,“抛弃理性。”
于是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我知道我能够增强那巨大有力的感觉,直到我真正成为巨人,俯视山谷,环顾四周。
这时某种惊人的事发生了,我的理性停止了作用。事实上,我感觉到一条黑色的毯子盖住了我,遮住了我的思想,于是我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抛弃了理性。我相信如果我想掀开这条毯子,我只需要感觉自己这么做。
在这种状态下,我感觉自己被推向前进。有某种东西使我的身体移动。我没有任何疲惫感,我的速度及经验使我极为兴奋。
我感觉我不是在行走,也不是在飞行,只是极轻松地由一地传送到另一地。我的动作只有在当我试着思考时才变得笨拙。当我毫无意念地在其中享受时,我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欢愉状态,那是前所未有的。如果我在这一生中曾经有过类似的快乐经验,那也一定是十分短暂,所以现在会毫无记忆。但当我经历这种极乐状态时,我有一种极模糊的熟悉感,仿佛我曾经熟识,但已经忘怀许久。
这种穿越树丛的兴奋,强烈得使其他一切事物都消失了。我只知道这种极乐状态。而当我停止运动时,我会看见树丛在我面前。
更无法解释的是,当我开始行动时,我感觉我的身体俯视着树丛。
在某个时刻,我清楚地看见那豹子在我的前方,它正以最快速度逃离。我感觉它同时在努力避免被仙人掌刺到,它的每一步都十分小心。
我极想追赶那豹子,使它失去谨慎。我知道它会被刺伤。这时一个意念出现在我的寂静心智中,我想那豹子如果被刺伤,将会更加危险凶恶。这个意念的出现所产生的效果,就像是有人把我从梦中唤醒。
当我发觉我的思想又再度作用时,我发现自己在岩石山丘的山脚处。我看看四周,唐望在几尺之外,他似乎累坏了。他脸色苍白,剧烈地喘着气。
我要唐望解释时间上的差距。他说我的聚合点移动超过了无怜悯之处,进入了寂静的知识中,但我仍缺乏能量来控制它。有足够的能量,是表示我能够自由移动于理性与寂静知识之间。他又说,到了生死关头,一个巫士即使没有足够的能量,仍可能游移于理性与寂静知识之间。
他的结论是,因为我们的情况危急,我让力量来移动我的聚合点,结果我进入了寂静知识。我的知觉范围自然增加了,这使我产生了巨大和俯视树丛的感觉。
“那么,唐望,我梦见那美洲豹吗?”我问,“这一切是不是都发生在我的脑海中?”
“并不完全是,”他说,“那大猫是真的。你移动了好几里路而不感到疲倦,如果你怀疑,看看你的鞋子,上面都是仙人掌刺。所以你的确移动了,且俯视着树丛。但同时你也没有。这决定于聚合点是在理性的位置上,还是在寂静知识的位置上。”
我能了解他说的一切,但无法加以重复,也无法确定我了解的是什么,或为何他的话如此有条理。
那豹子的吼声使我回到危险的现实。我瞥见它的黑影,它在右方三十码远的地方,迅速地攀爬上山。
“我们一定要在那豹子之前抵达山顶,否则就没希望了。”他说,指着在山顶处几乎垂直的山壁。
我转向右边,看见豹子在大石上跳跃,它显然是想要断绝我们的去路。
“走,唐望!”我紧张地大叫。
唐望笑着,他似乎在享受我的恐惧及不耐。我们快速而稳定地攀爬。我努力不去注意那豹子的影子,它不时出现在右方,总是比我们超前一些。
不需要进一步的警告,我挣扎地爬上山壁。唐望跟在后面,那头挫败的野兽的怒吼似乎就发自于我的右脚跟,恐惧的力量使我像苍蝇般爬上了那滑溜的山壁。
我在唐望之前爬上了山顶,因为他停下来大笑。
到达了安全之处后,我才有时间思索刚才的经过。唐望不愿做任何讨论。他说目前的阶段,任何聚合点的移动都是一大神秘。在这门徒生涯初期的挑战是维护我的收获,而不是用理性去分析它,到了某个时候一切都会有意义。
他解释那天下午我的聚合点靠自己移动了,没有他的干预。我靠着控制我的巨大感觉意愿了聚合点的移动,我的聚合点抵达了寂静知识的位置。
我非常好奇,想听 唐望如何解释我的经验。他说有一种方式用来描述从寂静知识处得到的知识,称为“身处二地”。他解释,当我告诉他我感觉自己俯视着沙漠树丛时,我应该补充说我同时看见了沙漠的地面与树顶,或者说我同时处于我的位置及那美洲豹的位置,因此我能注意到它是如何小心地避免仙人掌刺。换句话说,我知觉到“身处二地”,而不是像正常时候的单一知觉。
“抽象与力量的观念是唯一重要的精华,个人的自我观念在这里毫无价值。你仍然把你的自我与感觉放在第一位,每次我有机会让你察觉抽象时,你总是以为我要你思想变得抽象。不是这样,成为抽象是意味着察觉到力量,把自己开放给力量。”
关于人类困境中最具戏剧性的情形是,愚蠢与自我反映之间可怕的连接。
是愚蠢迫使我们忽略任何与我们自我反映不相称的事物。例如,身为普通人,我们无视于一项最重要的知识,也就是聚合点的存在及它的移动。
一个理性的人会执着于自我形象,保持自己极端的无知。例如,他忽视了巫术并非魔法或咒语,而是知觉上的自由,这知觉不仅限于对这个理所当然的世界,而且是对所有一切的可能。
“这里便是平常人的愚蠢最危险的地方,他畏惧巫术,他颤栗自由的可能,而自由就在他的指尖。这被称为第三参考点,就像聚合点的移动一样,可以轻易被抵达的。”
“但你自己告诉我聚合点的移动是非常困难的成就。”我抗议道。
“没错,这是巫士的另一项矛盾,聚合点的移动非常困难,但又是世上最容易的事。我告诉过你发高烧可以移动聚合点,饥饿、恐惧、爱情或憎恨也可以,神秘的仪式可以,坚定不移的意愿也可以,这是巫士喜爱的方式。”
坚定不移的意愿,那是一种人类一直的专一集中,一种极清晰的目的感,不被任何相对的利益或欲望所影响;坚定不移的意愿也是聚合点固定在新位置时所产生的力量。关于聚合点的运动与位移的不同,唐望做了一个很有意义的区分,聚合点的运动是位置上的剧烈改变,剧烈到聚合点会抵达我们能量体上不同的能量区,每个能量区都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宇宙。聚合点的位移则是在我们日常世界知觉能量区内的移动。
巫士把坚定不移的意愿视为触发不变之决定的催化剂,或反过来,他们不变之决定,使他们的聚合点移动到新位置上,这个新位置便产生了坚定不移的意愿。
“日常的世界是由两个参考点所组成,例如我们有这里与那里,里面与外面,上与下,好与坏等等。所以正确地说,我们对于生活的知觉是二次元的,我们对于自己的知觉没有深度可言。”
“巫士对他的行动的知觉有深度,他的行动是三次元的,他们有第三个参考点。”
“我们的参考点主要是透过感官知觉得来的。在周遭的事物中,我们的感官知觉区分什么是与我们相关的;借此区分,我们推论出其余不在周遭的事物中,何者与我们相关。”
“为了能抵达第三个参考点,我们必须同时知觉两个地方。
正常的知觉有个轴心,“此处”与“彼处”是那个轴心的直径范围。我们对于“此处”的知觉特别清晰。在正常知觉中,只有“此处”是完整地、立即地、直接地被知觉。它的双身兄弟“彼处”则缺乏即时性,它是被推论、期待、甚至被假设出来的,而不是透过感官直接得来。当我们在同时知觉到两个地方时,便会失去完整的清晰,但会得到即时的“彼处”知觉。
“你的经验对你是重要的,因为它打开了通往寂静知识的道路。但重要的是那只美洲豹,它正是力量的现身。”
“那大猫从虚空中悄然出现,它可以轻易结束我们的生命,就像我们说话一样容易。那豹子是魔术,没有它就没有奇妙,没有学习,没有觉悟。”
唐望说,对于平常人而言,那大猫是个令人畏惧的异数,一个普通人会难以合理解释那只豹在距离热带丛林如此遥远的奇华华省做什么。但一个巫士由于与意愿的连接,视那美洲豹为知觉的媒体,它不是个异数,而是神秘的泉源。
我提出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我要唐望解释一个矛盾,他曾强调只有力量才能够移动聚合点,但他又说我的知觉进入了意愿中,于是移动了聚合点。
“只有巫士能把知觉变成意愿。意愿就是力量,所以是力量移动巫士的聚合点。”
“所有这一切中最令人误解的,是我说只有巫士知道力量,意愿是巫士独占的领域。这一点也不正确,但这是实际的情况。巫士比普通人了解与力量的连接,并努力试图控制它。这就是一切。我告诉过你,与力量的连接是所有一切事物共有的特征。”
身处二地的感觉,是巫士用来辨别是否抵达寂静知识的证明。这种靠自己力量达成的分离知觉,便是聚合点的自由运动。
每个NAGUAL都尽己所能来达成聚合点的自由运动,这种全然的努力被称为“第三参考点的追求”。
“NAGUAL知识中最困难的部分,也是他的任务中最重要的,是去达到第三参考点。NAGUAL意愿聚合点的移动,而力量提供给NAGUAL必要的帮助。在你成为门徒之前,我从未做过如此的意愿,因此我从未完全体会我的恩人对我意愿的巨大努力。”
“尽管NAGUAL对他门徒意愿聚合点的自由移动是极为困难的,但也比不上他的门徒试图了解NAGUAL的困难。看看你自己的挣扎就知道了!同样的事也发生在我身上,大多数时候,我相信力量的诱骗其实只是NAGUAL胡里安的诡计。”
“后来,我明白我的生命与安宁都是他的给予。现在我知道我欠他更多。由于我无法描述我所欠他的,我宁愿说他诱骗我抵达了第三参考点。”
“第三参考点是知觉的自由,它就是意愿,就是力量,就是意念跃进不可思议之中,超越我们的界限,碰触那不可想像的。”
他把巫士的问题描述为两方面,一方面是不可能再重建已破的一贯性,另一方面是不可能使用由聚合点新位置所建立的新一贯性。新的一贯性太脆弱与不稳定,无法提供巫士必要的确信,使他们能象在日常世界般地行动。
“巫士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我问。
“我们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力量或者替我们解决,或者不替我们解决。如果力量替我们解决了,一个巫士会发现自己在巫士的世界中行动,但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这是为何我从我们认识后便一直坚持完美无缺才是最重要的。巫士过着完美无缺的生活,那似乎带来了解答,为什么?没人知道。”
“完美无缺与道德无关,它只是与道德相似。完美无缺就是以最好的方式使用我们的能量。当然,它包含了节俭、深思、单纯、无邪,及最重要的,放弃自我反映。这一切听起来像是修道院的守则,但它不是。”
“巫士说为了能控制力量,也就是控制聚合点的移动,我们需要能量,而以为能储存能量的方式是完美无缺。”
我们不一定要成为巫术门徒才能移动聚合点,有时候透过自然但剧烈的情况,像是战争、饥荒、紧张、疲倦、悲哀、沮丧,也会使人的聚合点大幅度移动。如果人们在那时候能采用巫士的观念,就能不费力地增加那自然的移动,于是他们会寻求惊人的行动,而不会像平常人一样渴望回归于正常中。
“当聚合点的移动被增强时,不管是普通人或巫术的门徒,都会在那时候成为巫士。因为那移动的增强会使一贯性被粉碎,无法重建。”
“要如何增强移动呢?”我问。
“去了自我反映,”他回答,“移动聚合点或打破一贯性并不是真正的困难,真正的困难是具有足够的能量。如果有能量,一旦聚合点移动了,不可思议的事便垂手可得。”
人类的困境在于人能直觉到隐藏的资源,但不敢加以利用。这是为什么巫士要说人被困在愚蠢与自大之间。人类目前比以往更迫切需要与内在世界相关的新知识,巫士的知识,而不是社会化的知识。这是面对未知、面对死亡的知识。比以往更迫切需要的,是关于聚合点的秘密。
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任何停顿,唐望开始告诉我一个巫术的故事。
他说,他在NAGUAL胡里安家中的头一年,算是唯一的年轻人。他是如此的自我中心,而没有注意到在第二年开始时,他的恩人带回来三个年轻人与四个年轻女孩。对于唐望而言,那在两三个月之间陆续来到的七个年轻人,只是不重要的仆人,其中一个年轻人甚至被派为他的助手。
唐望确信NAGUAL胡里安诱骗了那些人来做免费的工人。他原来会为他们感觉悲哀,但他又厌恶他们对NAGUAL胡里安盲目的信任,及对屋中其他人和一切事物的病态依赖。
他觉得他们生来就是奴隶,他没有什么话好说。但他又有义务与他们为友,给予他们建议,不是因为他想要如此,而是因为NAGUAL要求他这么做。当他们向他寻求忠告时,他总是被他们尖锐而夸张的生命故事所震骇。
最使他受不了的,是那四个年轻女人都迷恋着NAGUAL胡里安,愿意做任何事去取悦他。唐望逃避到他的工作中,不去想他的愤怒。或者他会花好几个钟头阅读NAGUAL胡里安家中的书籍,阅读成为他的嗜好。当他阅读时,大家都知道不该去打扰他,除了NAGUAL胡里安。他永远都不会让唐望安宁,总是要求唐望与那些年轻人做朋友。他一再告诉唐望,那些年轻人,包括唐望,都是他的巫术门徒。唐望认为NAGUAL胡里安不懂巫术,他只是敷衍着听他的话,但一点也不相信。
NAGUAL胡里安不为唐望的缺乏信任所动,他只是仿佛唐望信任他般地行事,总是把全体门徒召集在一起交代任务。有时他会带他们全体到附近的山中过夜,大部分时候NAGUAL把他们留在旷野中,由唐望负责领导。
这些露营的理由是,在孤独中、在旷野中,他们会发现力量。但他们从未做到,至少不是唐望所能了解的方式。但是NAGUAL胡里安一再强调发现力量的重要性,唐望因而变得着迷于想知道力量到底是什么。
在一次的旷野过夜中,NAGUAL胡里安敦促唐望去追寻力量,虽然他不懂力量是什么。
“当然,他的话的唯一意义是:聚合点的移动。”
“我以为他在胡说八道。那时我已经有自己的意见与看法,相信力量是所谓德行、意志、胆量和毅力。我相信我不需要去追寻她们,我已经拥有了它们。”
“NAGUAL胡里安坚持力量是无法描述的,甚至无法感觉,更无法加以谈论。我们只能承认它的存在,然后召唤它。我的回答与你的很相似,我们无法召唤不存在的事物。”
唐望说他与NAGUAL时常争论,最后NAGUAL在全体成员面前答应唐望,他将要一举向唐望证明力量是什么,及如何解释它。他同时答应要举办一场大宴会,甚至邀请邻居,来庆祝唐望的学习。
唐望说在那个时候,墨西哥革命之前,NAGUAL胡里安与他团体的七个女人,被众人视为一个大庄园的主人。没人怀疑他们的形象,尤其是NAGUAL胡里安的形象,一个富有而英俊的地主,为了照顾他七个未出嫁的姐妹,放弃了追求教会神职的希望。
在雨季中的某一天,NAGUAL胡里安宣告等雨停后,他将举行他答应过的大宴会。在一个周日的下午,他带领全体成员到河边,那时河水因为雨季而高涨。NAGUAL胡里安骑着马,唐望恭敬地跟随着,这是他们出门在外的习惯。如果碰见了邻居,他们只知道唐望是地主的私人仆从。
NAGUAL选择了河岸较高处作为郊游宴会的地点,女人们准备了食物与饮料,NAGUAL甚至从镇上带来一群乐师。这个大宴会包括了庄园上的工人、邻居以及路过的陌生人。
在一个特定时刻,NAGUAL胡里安询问在场的人,尤其是他的门徒,愿不愿意分享唐望的课程。他们都拒绝了,因为他们都熟悉NAGUAL的严厉诡计。然后他问唐望是否确定要知道力量是什么。
唐望无法说不,他不能退缩,他宣布说他早已准备妥当。NAGUAL带领他到波涛汹涌的河边,要他跪下来,然后NAGUAL开始念一段很长的咒语,召唤风的力量、山的力量及河的力量来教导唐望。
他的咒语虽然用意可嘉,但他的语气十分粗鲁,使每个人都笑了起来。他念完后,叫唐望闭起眼睛站起来,然后他像抱小孩一样抱起唐望,丢进急速的河流中,大叫:“不要恨河流,看在老天的份上!”
“你应该看看那些人的表情。”唐望继续说,“我在半空中瞥见了他们的讶异,没有人料到那邪恶的NAGUAL会这么做。”
唐望说他以为这是他的死期了。他不善游泳,当他沉到河底时,他责骂他自己竟然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是如此地生气,以致于没有时间惊慌。他只想到他不要死在这条可恶的河中,死在那可恶的人手中。
他的脚碰到河底,他奋力向上挣扎。这条河并不深,但水流使河变宽许多,急流带着他前进。他像狗一样打水,努力着不被水流所冲翻。
急流带着他前进了好一段距离。当他挣扎着不被淹没时,他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心理状态。他发觉自己的错误。他是个非常愤怒的人,愤怒使他憎恨并得罪周围所有的人。但他无法憎恨或得罪这条河,或对河不耐烦,这是他平常用来对付生命中一些人或事的态度,而他对那条河只能顺流而下。
唐望说这个简单的领悟及因而产生的认命感改变了局势,他经历到聚合点的一阵自由移动。突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唐望发觉自己已不在河水中,而是在沿着河岸奔跑,他跑得非常快,没有时间思索。一种强大的力量拉着他,使他越过岩石及树干,仿佛毫无阻碍。
唐望以这种绝望的方式奔跑了好一阵子,但他不靠思想就 知道自己正身处二地,而在其中之一,那汹涌的河水中,他正陷于无助与绝望中。于是他所有的能量都集中于拯救他自己。
没有经过思考,他开始试着离开河岸。他用尽了所有力气与决心,才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拉着一棵树奔跑,似乎花了一辈子时间才离开了数码而已。
他用尽了力量,忽然间却已经不再奔跑,仿佛掉落到一个深井中。他冲进水中,水的冰冷使他尖叫,然后他发现自己又回到河流中,被急流冲滚着。他的惊恐极为强烈,他用尽力量希望自己安全地回到河岸上,于是他立刻就回到了岸上,以惊人的速度在河岸上奔跑着。
奔跑时,他看着河流,看见自己在水中挣扎。他想要叫出一个命令,他想要命令自己游向河岸,但他没有声音。他对于水中的那个自己所感到的惊恐是非常强烈的,这像是在两个望*马特斯之间的一道桥梁。他立刻又回到水中,逐渐朝河岸挣扎接近。
这种交替于两地之间的惊人知觉,足以驱散恐惧。他不再关心自己的命运。他自由地交替存在于河流中及河岸上。但不管在何处,他都持续地朝左边靠近,不管是在岸上奔跑,或在水中拍打。
他在下游五哩处爬上了河的左岸。他必须躲在树丛中一个星期,等待河水消退,好到对岸去。同时他必须等待他的恐惧消退,以再度恢复为一个整体。
唐望说,那股为生命奋斗的强烈挣扎,使他的聚合点进入了寂静的知识之处。因为他从未注意NAGUAL胡里安对于聚合点的解释,所以一点也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他害怕自己再也不会恢复正常。但当他探测他的分离知觉时,他发现了其中实用的部分,并且喜欢上它。他的双重性持续了好几天,他可以变成两者中的任何一个,或者同时成为两者。当他成为两者时,知觉就变得模糊不清,所以他放弃了这个选择。但能够交替存在,已经足以提供无法想像的可能性。
在树丛中休息时,他觉察到他其中的一个知觉要比另一个更灵活,能够在眨眼间来去于很长的距离。去发现食物及最佳的隐蔽处。是这个知觉回到了NAGUAL的屋子,看看他们是否在担心他。
他听见那些年轻人为他哭泣,那当然使他非常惊讶。他可以一直看下去而不感到厌烦,因为他喜欢那些人在顾虑他,但NAGUAL胡里安发现了他,结束了他的陶醉。
那NAGUAL唯一一次真正使他感到恐惧。唐望听见NAGUAL叫他停止胡闹,NAGUAL出现得非常突然,浑身漆黑,像个充满重量与力量的钟状物。他抓住了唐望,唐望不知道NAGUAL如何抓住他,但那种疼痛非常奇怪,是一种在胃部与下阴处尖锐的神经痛。
“我立刻便回到了河岸,”唐望笑着说,“我站起来,涉水穿过刚消退的河流,开始走回家。”
“NAGUAL胡里安也许邪恶,但并不疯狂,他只是做他身为NAGUAL及老师所该做的。我的确可能会死,但那是我们必须冒的险。你自己很可能被美洲豹吃掉,或死于我要你去做的很多事中。NAGUAL胡里安勇敢无畏,直接面对一切,不拐弯抹角、装腔作势。”
“那时候,”唐望继续说,“我并不欣赏他的艺术,当然更不喜欢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但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时,我会更加崇拜他使我进入寂静知识的直接手法。”
唐望说由于他经验的怪异,他完全忘了那个怪物的存在。他独自走回到NAGUAL胡里安家门前,然后改变主义,转向到NAGUAL艾利亚的家寻求慰藉,于是NAGUAL艾利亚向他解释NAGUAL胡里安行动中的深奥含义。
NAGUAL艾利亚听了唐望的故事后,几乎无法克制他的喜悦。他兴奋地向唐望解释,他的恩人是一个顶尖的潜猎者,永远追求实际,他的目标是实际的观点与解答。他那天在河边的行为算是潜猎的杰作,他控制和影响了一切,仿佛河流都听命于他。
NAGUAL艾利亚说,当唐望被急流冲走而为生命搏斗时,那河流帮助他了解什么是力量。感谢那项了解,让唐望有机会直接进入寂静知识之中。
首先,NAGUAL艾利亚向唐望解释,言语的声音与意义对潜猎者极为重要,言语被他们用来作为揭开一切被封锁事物的钥匙。因此,潜猎者必须要说出他们的目标,才能加以达成。但他们不能在事先透露真正的目标,所以必须小心地使用言语,隐藏主要的意图。
NAGUAL称这项做法为唤醒意愿。他解释NAGUAL胡里安的唤醒意愿,是他在全体成员面前肯定地答应要一举使唐望明白力量是什么。这完全是废话,因为NAGUAL胡里安知道力量是无法解释的。他真正的意图是使唐望进入寂静知识之中。
在发表了那番隐藏真正意图的声明后,NAGUAL胡里安召集了所有能召集的人,使他们成为他不知情的同谋。他们只知道他所声明的,但没人知道他真正的意图。
NAGUAL艾利亚相信他的解释能驱散唐望的叛逆与麻木,这他是大错特错了。但NAGUAL仍继续耐心地向唐望解释,当他在急流中奋斗时,他抵达了第三参考点。
老NAGUAL解释说,寂静知识的位置被称为第三参考点,因为要先通过第二参考点才能抵达。第二参考点就是无怜悯之处。
他说唐望的聚合点变得够灵活,使他能有双重知觉,能同时或交替并存于理性或寂静知识之处。
NAGUAL说唐望的成就惊人。他甚至拥抱唐望,像拥抱小孩一样。虽然唐望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正是因为唐望什么都不知道,NAGUAL才无法停止 告诉唐望,他如何已经把所有能量转移到了另一处,这表示唐望的聚合点是天生异常的灵活。
他说每个人都具有那种灵活性,但大部分人都搁置不用。除非在巫士所创造的特殊情况下,如唐望的经验,或者是在剧烈的自然情况下,譬如生死交关的时刻。
唐望被老NAGUAL的声音所催眠了。当他注意聆听时,他能够明白这老人所说的一切,这是他从未能从NAGUAL胡里安身上得到的。
老NAGUAL继续解释人类是在第一参考点——理性上,但不是每个人的聚合点都完全位于理性的位置上。那些完全位于理性上的人是真正的领导者,但大部分时候,那些人对自己理性上的天赋并不知情。
NAGUAL说在某个时代,人类曾经是在第三参考点上。当然,当时那是第一参考点,但后来人类移向了理性的位置。
当寂静知识是第一参考点时,同样的情况也存在,并不是每个人的聚合点都完全位于那位置上。这表示人类中真正领导者的聚合点位置,都是完全位于理性或寂静知识的位置上。其余的人类都只是观众,在今日,他们是理性的爱好者;在过去,他们是寂静知识的爱好者。他们都对这两个位置上的英雄拥护与歌颂。
NAGAUL说人类在寂静知识中的历史较长久,这解释了我们对它的热烈渴望。
唐望要老NAGUAL解释NAGUAL胡里安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的请求要比他实际上的表现显得更成熟与有智慧。NAGUAL艾利亚的回答,对当时的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说,NAGUAL胡里安是在诱导唐望,使他的聚合点到达理性的位置,使他能成为一个思想者,而不只是热爱理性却肤浅而冲动的观众之一。而在同时,NAGUAL胡里安也教导唐望成为一个真实的抽象巫士,而不只是热爱未知却无知而麻木的观众之一。
NAGUAL艾利亚向唐望保证说,只有身为理性模范的人,才能轻易移动聚合点,成为一个寂静知识的模范。只有那些完全处于两者之一的位置的人,才能清楚看见另一个位置。这便是理性时代产生的经过,寂静知识的位置清楚洞察了理性的位置。
老NAGUAL告诉唐望,从寂静知识到理性的单行桥称为“关切”,也就是一个真正到达寂静知识的人对于知识源头的关切。而从理性到寂静知识的单行桥叫做“纯粹的了解”,也就是理性的人觉察理性只是在知识海洋上无数岛屿中的一个岛屿。
NAGUAL又说,一个拥有两条单行桥的人,便是直接接触力量的巫士。力量使这两种位置成为可能。他指出NAGUAL胡里安那天在河边所做的一切是场表演,不是为人类,而是为力量演出。力量是他的观众。他尽情奔放,娱乐周围的一切,尤其是力量。
NAGUAL艾利亚肯定地说,只有具有姿态的表演,力量才会聆听。而姿态并不是身体的动作或言语,而是真实而尽情的奔放,慷慨而幽默的行动。以如此的姿态面对力量,巫士激发自己最佳的表现,寂静地呈现给抽象。
“为了能不被那种深奥无限所折伤,巫士学会维持完全平衡的无情、机警、耐心与体贴。这四种基础是不可分离的。巫士用意愿来培养它们,这些基础当然也就是聚合点的不同位置。”
任何巫士的所有行动都是被这四项基本原则所主管。所以正确地说,所有巫士的行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以潜猎的四项原则为基础。
“巫士使用潜猎的四种状态作为指引。这些是四种不同的心境,四种不同的激烈,巫士用来引导聚合点到特定的位置上。”
我们的理性如何使我们陷于困境。我们习惯于思索、发问、找答案,而这些不属于巫术领域。巫术是抵达寂静知识之处,而寂静知识是无法被理解的,它只能够被体验。
巫士为了能保护自己不受寂静知识的剧烈效果所伤害,而发展出潜猎的艺术。潜猎是细微而稳定地移动聚合点,让巫士有时间支撑住自己。
“在潜猎的艺术中,有一项技巧被广泛运用:控制下的愚行。控制下的愚行是巫士用来处理意识扩展状态下的自己,及日常世界的人或事的唯一方法。”
唐望曾解释控制下的愚行是一种控制下的欺敌艺术,巫士假装沉浸于眼前的俗事之中,没有人能看出真伪。控制下的愚行不是真正的欺骗,而是复杂巧妙的手法,用来隔离一切事物,同时又维持于一切事物的核心中。
“控制的愚行是项艺术,一项非常麻烦与难以学习的艺术。许多巫士无福消受,不是因为它有什么不对,而是因为这需要许多能量才能实行。”
唐望承认他刻意地实行控制下的愚行,虽然他并不特别喜欢如此做。也许是因为他的恩人非常精通这门艺术,或者是因为他本身性格的缘故。他说他自己基本上很邪恶小气,缺乏足够的灵活来实行控制下的愚行。
“在我们接触巫术时,我们的人格已经成型。我们所能做的是实行控制下的愚行,然后嘲笑自己。”
“实行控制下的愚行的潜猎者,相信所有人类的人格可分为三大类。”
“潜猎者说我们的人格并没有想像中复杂,我们都属于三大类中的一类。”
第一类型的人是完美的秘书、助手、同伴,他们的性格灵活,但这种灵活并不是有益的。然而他们是热心的、关切的,十分温驯,在限度之内很有机智,他们幽默、体贴与仔细。换句话说,他们是你能找到最和善的人。但他们有一样大缺点是他们无法独自行动。他们总是需要有人指挥他们,不管那指挥是如何的扭曲与压迫,他们都觉得荣耀。若是靠他们自己,则只有死路一条。
第二类型的人则一点也不和善。他们气量狭小、有仇必报、善妒与自我中心。他们只谈他们自己,要求他人配合他的标准。他们永远采取主动,虽然他们并不因此而感觉舒服。他们在所有情况下都感到不自在,永远不会放轻松。他们越感到不安全,就变得越令人讨厌。他们的大缺点是他们会不择手段想当领导者,甚至杀人也在所不惜。
第三类型的人既不好也不坏。他们不帮助任何人,也不要求任何人的帮助。他们是漠不关心的,对于自己有种从白日梦及幻想中产生的避世观念。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事情发生,他们等待自己被发掘或征服。他们让人觉得他们有伟大的才能尚未显露,也永远不会显露,因为事实上他们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