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

 这是一个普通冬日的早晨,济南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冷。六点半,奶奶的嗓门堪比闹钟,就这样我在朦胧中起床,去厕所继续朦胧,蹲着竟然也差点昏睡过去,的确,我是睡神。

梳洗完毕,爷爷如约给我买回了一碗羊肉汤和两个麻酱烧饼。这羊肉汤,没有现在售卖的那么乳白,看起来不够浓郁,却是最自然的味道。羊肉是手切的,有厚度,口感好。而麻酱烧饼,最大的特点就是麻酱味重而不腻。如今虽然还能够买到,但麻酱基本属于蜻蜓点水,味道也不纯。

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爷爷都是六点起床,出去给我买早饭,一直到我初中毕业,只有中间住院的那几个月中断了。在我看来,爷爷对奶奶也没有这么好,而即使是我爸,也做不到像爷爷一样照顾我。这句话,我从来没有跟爷爷说过。爷爷是一个内向的人,话比较少,所以根本就聊不到这种有些矫情的话题上来。从小到大,我跟爷爷说话最肉麻的一次,就是在爷爷入院昏迷时,只是说着说着,泪眼朦胧。

吃完早饭,就去上学了,从家到学校,不过两分钟的路程。小学的课程,基本上比较简单,几乎没有什么压力。每天最期盼的,就是下课铃想起。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疯狂写作业,基本上只需要十到二十分钟,然后就跑出去玩。那个时候,爷爷还没有退休,每天骑着二八大梁车,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我呢,会准时在街上埋伏着,看到爷爷回来了,便突然跳出拦下他,有一种若想由此过留下买路钱的气魄。爷爷倒也不慌不忙,慢慢的刹闸,右腿熟练的从车子上跨过,左脚也适时踩到地上,就这样把车子停了下来,然后乖乖的交出钱财。收了钱,我便放爷爷回家与奶奶团聚。而那黑色的公文包,我一直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儿时的我,真的蛮乖,从来没有打开过那大大的公文包,一探究竟。后来爷爷退休后,就再也没有关于那包的记忆了,或许,被丢掉了,或许,去了下一个故事中。

爷爷每天都会买报纸,晚饭后,刚开始识字的我,见到报纸上密密麻麻的汉字,就有一种奥特曼拯救地球的感觉,想要念给爷爷奶奶听。只是这个奥特曼能量颇低,读不了一行就倒下了。爷爷每次看报纸,戴着老花镜,坐在马扎上,总是朗出来,而且津津有味,只是从不发表评论。说到马扎,突然想起鑫哥在有一年过年时,送给爷爷一个马扎,感谢鑫哥。那个时候,妈妈是我的汉语拼音老师,而爷爷,就是我的新华字典。爷爷不仅仅限于读报纸,他还很喜欢去记录一些东西,很有意思的是,他的文字是繁体与简体结合的,依然留有民国的气息。

爷爷最后的记录,是两句话。第一句:昌潍战役立过功,济南战役小的战斗数拾次。与爷爷生活在一起二十几年,却从未听他提起过这段故事,个中惊险刺激永远消逝在历史的尘埃中,封存于他的记忆中。 记得爷爷有一次做饭时,炒锅歪掉了,爷爷用手去扶时,滚烫的油洒在了他的手上。然后,爷爷竟然淡定的去用凉水冲洗,去药店买了烧烫伤药和纱布。就这样,爷爷自己换药一直到好。当时我真的很惊讶,我也曾经大面积烫伤过,那种疼痛终生难忘。现在想想爷爷曾经的军旅生涯,也就理解了那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第二句:十一月十二日,彭丽华(我的奶奶)生日。在我的记忆里,爷爷从来没有给奶奶过过生日,却每年都会给我过生日。他们去世后,没有他们的生日,我再也没有过。这或许是爷爷最后的遗憾,他在十一月十一日离开了这个世界,搭上天堂的班车,去完成在人间未曾及之心愿。

小学我还没有熬夜的习惯,基本到了晚上九点钟,困意就来袭了。我,着实很胆小,不敢关了灯自己在屋里睡,开着灯又睡不着。没办法,爷爷就躺在我旁边陪着我,一直到我睡着了,他才出去看他的电视。偶尔没睡着时,爷爷就想偷偷溜掉,就被我果断叫回。爷爷也真老实,从不编任何理由,只是默默的回到床上继续躺着。那时的觉,才叫睡眠,现在,只能说是睡。


——二零一五年十一月十一日,爷爷去世两周年祭。


(创作于2015年10月21日)

你可能感兴趣的:(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