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往岁月无声处

起初方一见到汪雨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石破天惊的感觉。

汪爸爸对方妈妈说，两个孩子年龄相当，加个微信以后多个朋友。方一伸出微信二维码，看着汪雨辰拿手机时有些局促的样子不禁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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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微信上聊了一周左右，约定周六一起去看我想吃掉你的胰脏。

电影开场前，汪雨辰带方一去吃火锅。方一点了爱吃的鸭血，端上来的时候整整一大盘。“你爱吃的鸭血，不能浪费，要吃完哦。”汪雨辰透过薄薄的雾气逗趣方一。方一的脸被雾气蒸的红彤彤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头，只管埋头苦吃。汪雨辰一顿下来没怎么吃，只搜寻着一些有趣的话题说给女孩子听。眼见电影就要开场，汪雨辰轻声问“吃饱了吗？”方一看着他晶晶亮亮的眼睛，鬼使神差的重重点了点头说“早就吃饱了。”汪雨辰有些讶异，“那怎么还在吃嘞？”方一脱口而出，“因为你说不能浪费，我要吃完。”汪雨辰看着方一认认真真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方一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搭错神经了，脸蹭的一下红了。

之后就是两人的恋爱，同一众甜蜜的情侣一样，牵手旅行，夜幕下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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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寒假的日子并不平静，严重的流感侵袭，父母待业在家，积攒已久的矛盾得以在小小的房子里发酵爆发。方一吃完饭在房间里看书，突然听到客厅的饭碗落地发出的脆响，打开门却看到父母扭打在一起。父亲被拖着头发坐在地上，猩红着眼看着母亲，牙关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母亲抓着父亲的头发哭喊，“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账，那二两猫尿就这么值得喝？啊？！拿不回家来钱，是在外面找小的了是吧？”弟弟开开门看着父母的样子仰头大哭，方一捂着弟弟的眼睛，把弟弟推回屋里，急着上前扯着父亲的衣裳把他们分开，母亲作势要打，方一夹在中间替父亲挨了一巴掌，脑袋懵懵的，看着面前哭到噤声的母亲，方一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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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看着电视剧讲述的爱情故事，睁大眼睛抬头问妈妈，“妈妈，你和爸爸有爱情吗？”方一等了良久，只听得一声轻笑，像在嘲讽自己，也像在嘲讽苟且在出租房吃咸菜的生活。“跟他哪来的爱情，要不是因为有了你，我跟你爸根本不可能结婚。”“我吃这么多年苦，都是因为有了你。”这些话方一记了十多年，于是方一很听话，小学二年级就学会自己走去两公里外的学校，学会周末乖乖在家写作业，给自己下面条做饭吃，学会自言自语，和孤单“和解”，学会在爸爸妈妈吵得不开开交时大声哭喊引来邻居劝架。遇到过奇怪的大叔跟踪，现在想来能平安活着实在福大命大。

父亲在方一两岁那年把姑父借给他买房子的钱借给了所谓的兄弟，之后兄弟莫名失踪，钱再也追不回来。小方一知道这些，于是抑郁的母亲每每边缝衣服赚钱边擦眼泪，小方一就抱着板凳坐到母亲脚边，“妈妈，我会好好学习，赚很多钱还账，给你买漂亮的衣服。”艰难的岁月里，小方一的话就是母亲的慰藉，方一的慰藉呢？不知道，也许是遥不可及的未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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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和父亲的争吵愈发严重，闹到了奶奶家，街坊邻里都来劝说，但母亲铁了心要离婚，方一看着母亲的痛苦，跪在奶奶面前也随母亲哭着“离吧奶奶，不要再让他们吵了。”二大娘看着老人家气的只浑身发抖，一把拽起来方一，皱着眉头瞪着眼睛，“你这孩子，劝和不劝分，你这算怎么着？父母离了，你能捞的着好？”邻里都聚过来拉着方一，像是找到了解决这场吵闹的救命稻草，“孩子，劝劝你爸妈吧。”方一一抹泪，哭喊着，“我劝得了还至于到这里来？你们说的真轻巧，有本事你们劝！我看着你们劝！”方一索性也坐在地上不管了。过了许久，母亲平静下来，带着方一坐车回家了。后来的日子怎么过的，方一不清楚，只是浑浑噩噩的，母亲闹了几次自杀，方一几乎不睡觉的抱着母亲看着她。渐渐的，生活稍微静了一些，母亲不再要自杀，不过方一每每闭眼，就是父母的争吵，惊醒，再睡去，再惊醒，循环往复，一段日子里像是进了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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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暖的天气里，母亲照旧懒懒的躺在沙发上，方一坐在旁边，忽然听到母亲开口“方一，你跟汪雨辰分了吧。”方一怔愣住，“为什么？”“我这段时间也想了，我受了一辈子穷，就是因为上了你爸这条贼船，你不能再重蹈我的覆辙，汪雨辰家两个儿子，你觉得他爸妈能攒下钱来给两个儿子在外地买房吗？而且天下父母疼小儿，汪雨辰不得疼，你嫁过去就是受罪。”方一气的说不出话，母亲似乎看出来她的不服气，接着问“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想受穷吗？妈妈想让你以后衣食无忧地生活。”方一不服气，还是顶了几句嘴。过后的几个月里，方一被母亲盯着不能出去找汪雨辰，又一直被追问着为什么不出来呢，方一终于快要崩溃。或许是对婚姻有了绝望的想法，又或许是，方一真的惧怕会因为贫穷争吵不休，在母亲的注视下，方一发了分手的消息。

再后来的日子，方一几乎每晚是哭着醒来的，前半夜是歇斯底里的争吵，后半夜是汪雨辰的质问。

方一的状态不太好，变得暴躁易怒，一个人的时候愿意晚上透过窗子看夜幕，银河串着星子，洋洋洒洒地将思念铺陈开来，方一伸出手，点着遥遥的一颗星星，在汪雨辰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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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雨辰看起来也是说到做到的人，果真不再打扰方一。

方一恍惚着过了三年，选了一份从前和汪雨辰常去的城市的工作。母亲一直没有找到她相中的女婿，方一觉得这是好机会，她努力赚钱，多的时候接几个小公司的账目，想着钱多了就可以和汪雨辰的钱凑一凑买一套房子。

方一元旦休假回了家，母亲递给她一份请柬，“你汪叔叔送来的。”方一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哪个汪叔叔，翻开请柬，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人此刻就在这张请柬上，方一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明天，是明天”她看着婚礼日期喃喃道。

方一十二点半才到的礼堂，新郎新娘正互戴戒指，方一站在角落里，周围一片欢呼喝彩，汪雨辰的好友喊着“999汪哥！”繁花点缀的礼堂在方一眼里越来越模糊，灯光变得像水晶透亮，跟着花团一起汇成河浮动漂流。方一的眼睛装不下这条河了，光亮逐渐聚集，终于重重落下去，再次清晰的是新娘的笑颜。

方一不知道怎么回到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工作的城市，只是夜晚的霓虹灯也变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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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拿积攒的钱离开了工作的城市，跑到了云南在旅游区开了家花店，取名，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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