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水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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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晓18岁那年,随着同村老乡一路颠簸到了广州东莞,进了富贵皮具厂。

光明村的孩子多半如此,读完九年义务教育,父母就到处打听出路,看哪里的工厂挣得多,经过一番比较最后就被送上南上北下的列车。后面的生活,用一句话说,那就全凭自己的造化了。就像家中那头牵到山脚下套好绳索的老牛,“啪”的一鞭抽去,上山去咯!接下来能吃到什么,就靠自己大显身手了。

女孩子都不中留,帮家里挣不了两年钱就嫁人去过自己的日子去了,所以这也是女孩不受待见的原因。不知道别村的怎么样,我们光明村,就是这样的。生了女儿都不叫女儿,叫生了朵花,中看不中用的意思。做事业的没成功的,嘴巴一歪,酸溜溜扔下一句:“这下好哦,生了个女”(就是黄了的意思);要是事情办成功了,不言而喻,人家会喜笑颜开的拱手:“这下好了,终于生了个崽,顺了”。春晓是家中第六朵花,不过老六有老六的好,那就是父亲在这一连串接连摇头之后,轮到她出生时已经没有力气再摇了,无奈地抽烟叹冷气,认命。最小的孩子在家庭中也可适当享受些特权,比如说调皮捣蛋、撒娇任性。姐姐们不敢做的事,她都做了,每次要挨打的时候,叽里咕噜的大眼珠一转,就能转出好主意免去皮肉之苦。这次出来打工,也是她自己出的主意,觉得读书无趣,为了打发无聊的上学时间,她就一直在活络地打听毕业后的事。这个富贵皮具厂,就是最终目标。

出来没两年,就和老板儿子李宇泽相知相恋,第二年年底回家就准备把喜事办了。

这下好!找了这么好的婆家,摇身一变,以后就是未来的小老板娘。山雀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出嫁那天,下了一场奇大的雨。暴风雨像幕布一样层层堆在车头,瘦弱的雨刮器奋力刮着赶着,这雨水还是赶不赢。里面的湿雾刚擦干净,又糊满了。

新郎开着车,飞驰了12个小时,眼看就要到了。大雨看不清,人生地不熟,经过村庄的时候,一头老牛堵在路口。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外加一声惊天大雷,慌乱中一头撞去,车子栽进了旁边的稻田。车内的人都失去知觉了。

这是家里第六次操办婚礼,是天气最差的一场婚礼,新郎来自最远的陕西。

等到村民发现前来报信的时候,一场喜事成了忧事。当新郎从泥里拔出来送进医院的时候,英俊的脸蛋上,留了伤疤,肋骨断了3根,因轻微脑震荡人一直昏迷。

瞬间,光明村陷入一阵怪异的气氛中,村民三五成群扎在一堆指手划脚窃窃私语,这只唯一要飞出山窝的金凤凰,还未起飞便被折翼。不是刚好正中下怀嘛?好多人等着热闹看呢。甚至,还有锣鼓喧天的声音助兴。

春晓一家从医院回来,沉寂在悲痛中,搞不清村中为何这么热闹。她爸啐了一口痰,骂道:“狗日的,人家落难他们欢喜。”春晓妈摇摇头,面无血色的脸上,更暗淡了,叹着气走进里屋,嘴里咕囔着:背时人家……

屋外,敲锣打鼓的热闹;

屋里,能拧出水来的潮湿。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两个鲜明的对比。

最后,是东头李老汉发现家中有人,风风火火闯进来吆喝着,快快,我们正在祭祀祖宗神仙,为你们祈福,这是第三天了。看,今天这场才刚开始呢!

这是富水湾最热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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