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住着我,二楼住着你,一楼二楼是我们共同的家。可是我们,遥不可及。遥不可及的是我们彼此的心。
还记得我们初遇的情景吗?那时,我们同乘一部电梯,去往不同楼层的公司。我在13楼,你在18楼。
电梯在13楼停下,我没有停下。我也没有摁别的楼层。我看到了你摁的是18楼。
“先生,你也是18楼的?”你终于沉不住气,问了我。我相信我没有让你紧张。我穿戴讲究,看起来很绅士。
是的,我很绅士。在9楼的时候,人有点多,有个猥琐的家伙借机想占你便宜,刚伸出他肮脏的手摸你圆润的臀部,我上前一步,插在你和他之间,及时阻止了他的“罪恶”,让你免受欺辱。
我很高大,他斜着眼睛望了望我,自然敢怒不敢言。11楼就灰溜溜地下去了。我想你应该感觉到了我的“英雄救美”,你朝我笑了一下,我如沐春风。
我知道18楼一直藏有一个美人,但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茶余饭后,我的兄弟们都在讲18楼的美女。说18楼新来一个年轻的女主管,貌美如花。我听了想笑,貌美如花。现代的人还有能配这个词的?我不以为然。
关于18楼的美女传闻很多。单单毕业于哪个院校就有很多版本。说武大毕业的,湖北妹子;说浙大毕业的,江南妹子;说川大毕业的,地道川妹子;有说北大毕业的,帝都妹子;还有说,18楼来自台湾,宝岛妹子。。。他们真的很无聊。
你知道我希望你是哪里的吗?我希望你是复旦毕业的,上海妹子。那我们很有可能就读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直到同一所大学。那缘分真的不是一般的深。我们相遇是必然。
他们还是打听到了,18楼的妹子是厦大毕业的,福建妹子。妹子有芳名,蒋妍熙。未婚单身。身高一米七九。
哈,一米七九!一米七九!我记住了。
后来,我的那些爱八卦又爱美女的兄弟们集体失声了。他们有自知之明,他们驾驭不了一米七九。哪怕一米七九,貌美如花,令人垂涎。
我有些不习惯了。我习惯了他们谈论你的种种。我听得很享受。他们是无聊,而我是,爱慕。我甚至在某些时候会产生错觉,我以为我们已经恋爱很久了。你一直在我的身边。尽管,我们从没见过。
但是当你一脚踏进电梯时,我知道,你就是传说中18楼的美女,蒋妍熙。你一头秀美的长直发,如绸缎一般顺滑,而那明亮的眼睛,又如夜空中的星星。蒋妍熙,我瞬间爱上了你。你就是我一直等待的女人。
你真的与众不同。一米七九,鹤立鸡群。是不是很感谢我,没有让你那么孤单?我一米八九,一样鹤立鸡群。我们是两只美丽的鹤。我们应该生活在一起。
我注意到,你没有穿高跟鞋。有点跟,不高。我猜,你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你不想再给周围的人增加压力,所以你放弃高跟鞋。没有女人不喜欢高跟鞋。我知道,你也喜欢。因为你有那么好的身材。你完全可以做模特的,而你一路学霸走过来,如今成为18楼最优秀的女主管,也许还会是未来最杰出的美女总裁。你有那个潜质。
是的,兄弟们说的没错,你貌美如花。那么,蒋妍熙,我就负责赚钱养家。我希望你一直,貌美如花。但如果你不愿意,我并非做不到负责貌美如花,我好歹也曾经是校草一枚。不瞒你说,想当年,迷妹很多。我不怕别人说我吃软饭。只要你高兴。
蒋妍熙,你下班的时候,只要你需要,电话一打,我一准立马出现在你眼前,分秒不差,接你回家。你若疲惫,你尽可倚靠在我平稳的肩上,做一个甜美的梦。流口水也没关系,我不会笑话你。真的。
家里有什么呢?是我做的一桌美食,色香味俱佳。翠绿的莴笋片,鲜红的辣椒,脆白的卷心菜,细嫩的鳜鱼,跳脚的小草虾,还有菠萝小炒肉,玉米枸杞炖排骨汤,珍珠粒的米饭,口感极好的樱桃三个五个七八个。。。你不要喜得合不拢嘴,慢慢吃,有的是时间。蒋妍熙,忘了告诉你,我老爸就是家里的大厨,我得他的真传。我妈有口福,你也有口福。啥时带你回家见见他们,他们一定会喜欢。
别动!哪能要你来刷碗?扔那,待会我搞定。现在,过来,坐下。给我来个葛优躺,对,怎么舒服怎么来。还是偶像剧?好,调给你。什么NBA,靠边站。你色眯眯的干啥?着啥急啊,等着。我去放水,玫瑰花瓣直接铺满。。。
蒋妍熙,我没有逗你,我对你会真的好。我说负责貌美如花是假的,把你照顾周全才是我想做的。如果我们在一起,我愿意为你做很多很多事,不止上面说的这些。你要信我。我们没有青梅竹马的缘分,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遇见了彼此。
“我不是18楼。我是13楼。”我坦率地对你说。不必隐瞒。
“那,你这是?”
“蒋妍熙,18楼到了。”我说出了你的名字,那么自然。
你很吃惊,“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无所不能。再见,蒋妍熙。”我摁了13。
“那么,13楼先生,再见!”你主动伸出了手,我轻轻一握。你走出电梯,我准备关门。你又回头,走了进来。“难道我们不要做点什么?”你居然向我抛了个媚眼,神操作,简直是。一米七九,你不会是要。。。不会是此时此刻要。。。我的大脑已经陷入无尽的缠绵之中。黑丝。美腿。壁咚。还有九曲回肠的小调。
“来,扫个二维码,加个微信。说不定18楼和13楼将来也会有,业务往来。”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击碎了我所有的幻想。这是哪种撩?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刚才的媚眼是我想象出来的?
“好名字,诗与远方。我会记住的。再见,13楼先生。”你走了出去,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为自己刚才荒唐的想法感到难为情。可是,你又走了回来。不会吧,这电梯是你家的?
“我们真的不需要,做点什么?”你把黑色的裙子往上拉了拉。黑丝。美腿。挑衅。我晕倒了。
我醒来时,躺在医院。医院的病床上。你坐在旁边,握着我的手。“对不起!”我说。
“对不起的人是我。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医生说你是激动过度引起的暂时性休克。休养一下就没事了。我想好了,我要嫁给你。愿意吗?”你非常认真的样子是真的吗?
我不管。
“我愿意!”
我们闪婚了。第二天领了证。半个月后举行了婚礼。我爸妈特别满意。你爸妈也特别高兴。我们呢,开心得不得了。13楼先生和18楼小姐喜结连理,一时佳话。
蒋妍熙,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还是我们变了。
自从我们的女儿小土豆出生以来,你就不再关注我了。你操心她的吃,操心她的喝,操心她的睡。你不操心我了。你也不需要我了。你开始变得,无所不能。你带女儿去爬山,你带女儿去这去那,干这干那。我可有可无了。
“可有可无?你自找的!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你的态度那样冷漠,甚至不屑跟我吵架。
我知道我错了。可我,可我只那一次犯浑。我哪里知道那个女人会纠缠上我。死活要嫁给我。我要是知道,打死我,我也不会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就。。。
我们结婚两年,两年的蜜月。两年后,一切都改变了。两年后,你怀孕了。而这时,公司安排你去美国某大学参加高层管理人员培训,希望你学成归来担任副总一职。你面临选择。要孩子,要工作。你选择要孩子。你放弃了。你说,孩子是我们的。我们三是一体。工作的机会还会有。没关系。
我做了什么呢?我在你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出轨。我没有为你守住贞洁,我抱歉。
我和她是在一次酒会上认识的。她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即便她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该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再次抱歉。我只是想说,我爱你,蒋妍熙。
她是个老总,跟我们公司有业务往来。我们董事长特别看重她。然后让我们几个副总好好陪陪她。谁知道,另外两个副总后来都借故离开了。只能我陪着。她是外省来的。太冷落不太好。再说,她年纪有点大。起码得尊重人家。嗯,大概四十多吧。跟我妈小不了多少。也许快五十。我没有多想。只是陪着。
我们就闲聊。聊创业,聊发展,聊家庭。她离婚了,离婚五六年了。主要是没有共同话题。她给了她男人很大一笔钱。然后,她离开了。她的男人比较普通,本本分分过日子那种。她有野心。没有野心,公司也做不到现在的规模。但她也寂寞。不离婚,孤独;离婚,寂寞。她问我,“你寂寞吗?”
我没说话,我想起我们有几个月没有恩爱了。我想你,蒋妍熙。
真的,我们只是因为都寂寞才。。。你回娘家已经快三月了。虽然天天电话微信视频,可是我。。。我发誓,那个时候,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你。不是她。她的皮肤没有你好,眼神没有你清亮,身材也有点走形,腹部还有赘肉。。。可是她疯狂,真的,她很疯狂。我感受到了刺激,也有点害怕。我怕死在她的床上。
不过,她都四十多了,而且她还是个老总,怎么就会纠缠上我了呢?她有钱什么样男人找不到?还要嫁给我。。。太天方夜谭了。我们都说好的,天亮走人,再不私下联系。只此一次。
“你恶心!”你逼迫我说,我一点也不想说。我说了,你又看不起我,更不原谅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这样不要脸。我已经跟她谈过了,我和她根本不可能,我不爱她,一点也不爱,喜欢都谈不上。她说她爱我,她喜欢我。“我快能当你儿子了。现实点。”我说。
“我可以给她钱。要多少给多少。我只要你。”她是个顽固的女人。
“我要说什么你才能清醒?我们不缺钱。她也不缺钱。彻底了断。不要纠缠!否则,我报警!”我被激怒了。我也恨我自己。我的幸福葬送在我自己的手里。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杀心。我想,如果她再骚扰你,破坏我的家庭,我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那你报警!鱼死网破我也不怕。”她说这话的时候也目露凶光。有野心的女人果然不是随便混出来的。我们算是结下了仇。我报警了。我没有杀她。我还有你,还有我们的宝贝。然而,我的丑事也被传得沸沸扬扬。我爸妈杀上门来了。他们是为你来出气的。你爸妈也来了。他们心疼自己的闺女。
我,无地自容。
你再也没有原谅我。你住二楼。和孩子住二楼。我住一楼。你是妈妈,我是爸爸。这栋房子里,只有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你不提离婚,我也不提。如果你过得憋屈,你想离婚,我也愿意。我不能再对不起你。可是你不提。我不提,我在赎罪。
十年了,两年半的蜜月,七年半的痛苦深渊。一次的放纵。我的罪孽。
一楼到二楼,十六级台阶,一层天花板,却似隔着九重天。
“蒋妍熙,我是爱你的,请原谅我!我想重新来过!给我机会!”可我喊不出。我伤害了你,如何能求得你的原谅。
不!我还是要喊,我们都不能这样过下去了。
“18楼的小姐,你听好了,13楼的先生从知道有你的那天起,就爱上了你,从来没有变过,死了也不会改变,至死不渝,我发誓!”我声嘶力竭。像破锣。带着哭腔。
“爸爸,妈妈说,大半夜的,别,别鬼哭狼嚎了。她都听到了。她说,你要是觉得在楼下睡觉冷,可以去她房间蹭蹭热被窝。我睡觉去了。唉,老是要我传话。”女儿小土豆一边摇着头一边叹着气,嘟嘟囔囔,“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哦,真要命。还18楼13楼,明明一楼二楼。。。”
一楼冷吗?自然冷。二楼暖和。我屁颠屁颠爬上楼,来到你的房间,刚要往床上扑。你撅噘嘴,地上放了一床垫,一床被子,一个枕头。
好吧,我想多了。
睡在一楼的天花板上,望着二楼的天花板。感觉还是有所不同,近了,近了很多。还是二楼的天花板好看。
“蒋妍熙。”
“嗯。”
“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