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府，中秋偷月饼

2021年的中秋节到了。

昨天在家，和小朋友聊起了老家童年过中秋节的往事，一晃眼，竟是30年前的故事了。

在西府宝鸡，中秋节也算得是一年中比较重要的节日了。小时候记得，每年玉米成熟的季节，就是中秋节的日子。

西府宝鸡秋天的玉米成熟后，玉米棒子剥开玉米皮，去掉玉米须，露出金黄的玉米棒子。一般在农家院的门口，向阳的地方，粗壮的木料搭一个玉米架，将承重的铁丝左右两边系在玉米架的横梁上。用保留在玉米棒尾部的几片玉米皮将玉米棒子挂在一根根铁丝上，便于来自西北的凛冽寒风夹杂着秋冬的阳光把玉米棒子晾晒干。一排排的农家小院前，一排排金色的玉米棒子挂起来的时候，像是一根根金色的柱子，金色的柱子照耀着落日金色的余晖，闪耀在人们的脸上，人们露出了收获的喜悦，喜悦中中秋节就到了。

中秋节的这一天，白天也没有什么活动，有些年份，可能由于气候的原因，玉米刚收，还要种植冬小麦，白天里人们忙着在农田里干活，好像忽略了中秋的到来。无非就是妈妈上午郑重的做一餐哨子面。这一餐的哨子面，一般都有为了秋收秋种而准备的肉臊子，所以比一年当其它时间只有油泼辣子素哨子的哨子面更好吃一点。真正的中秋节，应是晚上开始的。

晚上的中秋节是从献月亮开始的。西府宝鸡的传统，是要在院子里月光下准备一张小桌亦或者是方形的凳子，将准备的各种贡品整齐摆放，祭献月亮。祭献月亮的贡品，是进入9月后舍不得吃而准备的水果。苹果是最常见的，梨也是常有的，有时候也会保留一个西瓜什么的。反正现在常见的猕猴桃，香蕉一类的水果，那时候是没有的。月饼也不是每一家每一年都有的。月饼是在宝鸡地区比较流行的水晶饼。薄薄的皮一层一层的，很脆，吃的时候右手拿着水晶饼，左手要在下巴下接着，要不然又薄又脆的皮儿会哗哗的掉落，很可惜，很心疼。水晶饼又薄又脆的表皮里面，包裹着的是五仁的馅。一般还有染成红绿颜色的青红丝，也就是橘子皮。最主要的是有比较大块的冰糖，冰糖是水晶饼甜蜜的来源，由于块状的冰糖形似水晶，也是水晶饼名称的来源。有水晶饼的中秋节，那是要被记忆到下次有水晶饼的中秋节的。

中秋节的晚上，各家将各自贡品祭献到月光下，对于忙碌的西北农村人来说，也没有全家人围坐桌旁赏月的传统，一是因为没有这个雅兴，二是气候条件也不允许，九月的宝鸡已是中秋时节，天气转冷，晚上一家老小坐在院子里，难免会着凉。但是这一天的晚上，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最快乐的时光。因为这天的晚上，孩子们是被允许肆意的调皮捣蛋，最主要的是被允许去偷祭献在月光下的贡品，西府一带叫“偷献果”。

天黑月升以后，平日里的这个时候，大家都早早关上大门，唯独这一天，家家户户大门敞开。孩子们从街道这边跑到那头，嬉笑着，打闹着，看谁家院子里没有人，悄悄的贴着墙根儿溜进去，听见人家一家人在屋里里说活，灯光照着人影在窗户上晃动，孩子的心扑通扑通的都跳到了嗓子眼里。慢慢的贴着墙根伴着夜色溜到院子里，看见月光下小桌子上的贡品。明亮的月光下，红红的苹果显得更红，又薄又脆的水晶饼表皮，好像能透过月光看到五仁的香甜。悄悄的越来越近，屋里的人似乎还在说着他们自己的快乐，小孩子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更猛烈。猛的跑过去，两手抓起两个水晶饼，撒开腿啪啪的朝着大门外街道冲了出去。冲出院子的跑步声，似乎惊动了屋子里的主人，咯吱一声房门打开，朝着大门口，扯开嗓子骂骂咧咧就一句西府方言：“谁屋的哈怂，把我滴月饼偷跑咧。”转身咯吱一声，又闭上房门，影影绰绰的影子又印在窗户上，继续聊起了刚才的话题。

不知为什么有偷献果的传统。不知道是为了让孩子们偷月饼，这一天家家户户不关门；还是因为家家户户这一天都不关门，孩子们才有了偷月饼的调皮捣蛋。总之，贴着墙根，趁着月光，孩子们扑通扑通心跳着偷来的月饼、苹果，冲向街道，藏在玉米架旁边你争我抢的香甜和快乐，是孩子们这一年里最甜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