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姐

    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就像一个正在成长的花骨朵,等待开放的日子,愈发增加了她的美丽。那时的阿姐虽然瘦小,皮肤稍黑,但是有立体的五官,特别是那双灵动有爱的眼睛,看一眼,便忘不了。

      阿姐是花骨朵的时候,我还是一颗五六岁的小豆芽。 

      一岁左右,小豆芽就喜欢在阿姐怀里的感觉,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安全。一岁的幼儿会有记忆,那是因为刺激到大脑的最深处于是便留下了永久的记忆。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小豆芽还不会走路,只在地上爬呀爬。火炉上的水烧开了,小豆芽撞到了火炉上,烧开的水,顺着小豆芽的脖子浇到了全身。小豆芽发出惨叫,还在和外面小伙伴玩闹的阿姐听到后赶紧冲了进来,抱起小豆芽,小豆芽感觉天旋地转,她看见对联的横批在地上,看见门心贴着的张飞头是朝下的,屋顶也转到了地上,随着哭声越来越微弱,小豆芽在阿姐的怀里昏了过去。后来是怎样被送去医治的,小豆芽没了印象,只听后来妈妈说小豆芽脖子以下全是大大的水泡,剪水泡时,小豆芽是昏迷状态。后来小豆芽活过来了,健健康康的。

    小豆芽会说话了,会走路了,有自己的思维了,小豆芽五六岁了,她每天的事情就是跑着去找啊姐。阿姐家离豆芽家有好长一段路,而且还要爬两个坡。

      阿姐好忙呀,做饭,家务,打猪草,喂猪,喂鸡,收鸡蛋,都是她每天要做的。阿姐喜欢有人陪着,所以小豆芽就是她的小跟班,啊姐去哪,小豆芽就去哪。

      可是小豆芽太小,她走不动,想耍懒的时候,阿姐总有办法。春天,她要去山地那边取菜,小豆芽不想去,她就笑着说,我家地埂上的鸡蛋花开了呀,黄灿灿的一片,采一朵戴在头上,多美呀!小豆芽,心里想着美美的鸡蛋花,果然迈开步子就和阿姐出去了。夏天天太热,小豆芽也不想出去,阿姐又说了,我家地埂旁边长了一颗高高的黄连树,谁要是和我去呀,我就用黄连的枝叶给她编一顶凉凉的帽子,上面还要插上许多漂亮的小花。一提到花环帽子,小豆芽就又跑着走向前了。秋天和阿姐出去打猪草的时候阿姐会教小豆芽,你看这个草,长得又肥叶子又大,这叫猪汗菜,猪最爱吃了。还有这个,叶子和干有点红色开粉花这个,这个叫酸叽叽,这个猪也能吃。你在看这个长得高高的,叶子摘下就会有白浆,这个叫白将军,这个猪不能吃……,小小的我,就这样学会了区分十多种猪草。打完猪草,在路上,阿姐肩上背着满满一栏猪草时还不忘用路边的毛毛草给我编一个猫耳朵,有时见成熟的向日葵,她就偷偷摘一个放进篮子里,回家时拿出来和我分享。我边走边摘下路边的蒲公英,吹呀吹,快乐地回了家。冬天下了霜 ,阿姐要去拔地里的大青菜和胡萝卜白萝卜,我就在旁边看着小沟里的水结成了冰,捞上捞下,一玩就是一早。

      早上一起床我就要去找她,她在火炉上烧水时喜欢放两个鸡蛋进去,我到她家时总是她一个我一个分了吃。有时两个老母鸡不下蛋,只攒了一个蛋的时候她就把那个蛋留给我。中午手上的活忙完之后,她会在她家院子的两棵树上系上粗粗的绳子,我们就在上面荡秋千。她家还养牛,有时候割回来的草铺得厚厚的在院子里晾晒,给牛准备冬天的干粮,我就爱在草上睡着玩,阿姐不停地逗我,我们在草上打闹嬉戏,她经常用手指挠我痒痒,我们就这样一天天笑着吵着。

    去我外婆家,外婆是讲故事能手,特别擅长讲鬼故事,她讲的鬼故事让我们所有孩子害怕到不敢听但故事情节又逼真有趣得让人挪不开脚,晚上天一黑,我们在小板凳上一坐,外婆的鬼故事便开始了。幼小的我记忆是朦胧的,记得有一次她讲到屋子的墙上有一个带帽子的老头,提着烟袋子,在墙上走,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我就记住了这个细节,回到家,月光下墙上的树影我觉得就是那个老头,哭着去找阿姐,阿姐把我送了回家,我又哭着去找她,来来回回几次。之后,阿姐干脆跟我讲她听见屋子外面有铁链子的声音,她还故意抬头去窗子那边看了看。然后一本正经地跟我说,没人,只有铁链子在动,那是鬼在走路,吓得我不敢回家,哭闹着和她睡了几晚。

    年幼的我,是那样依恋阿姐呀!

    七岁,我上一年级了。哥哥给了我一支钢笔,那时候好稀奇呀,把笔放墨水瓶里,手一挤,钢笔的肚子会把墨水吸进去,然后写字的时候从笔尖里吐出来。我和阿姐喜欢得不得了。小学毕业的她会写好多字,我还不会写,她教我写字的时候我就乱画。有一天,正当我开心的乱画的时候,笔被隔壁一个游手好闲的小哥哥抢了去。我哭着闹着叫他还我,他就是不还,我抱着他的腿求他,他踢开了我。阿姐指着比她大一两岁的小子:“把笔还她!”小子更起劲了:“就不还,有本事你来拿。”阿姐冲上去扭住他的耳朵,脚就踢在了他的腿上,小子捏起拳头重重地打在了阿姐的身上,用头撞向阿姐的脸,正正的撞到了阿姐鼻子上,阿姐的血瞬间从鼻子里喷了出来。见了血,小子慌了,收了手,啊姐追着打了出去,小子把笔扔下跑了,阿姐的血流在了地上,流在了笔上,也留在了我童年的幼小的心里。从此没人敢欺负我们,我也学会了面对别人的欺凌时,挥出自己的拳头。

      我一天天长大,上了小学,有了我的小伙伴,渐渐依恋阿姐的越来越少。小学毕业就没上学的阿姐还是天天忙着家里的一日三餐、猪鸡牛羊。

    一晃多年不见阿姐,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遇见了她,我有点激动地走过去,期望着她灵动有神的双眼。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并没有太多的光,随后就问问我的学业,叫我好好读书,至此,并无太多的言语。我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只是已无从开口。记得那天她穿着纯白色的牛仔裤,一件天蓝色的短袖,擦了粉,涂了口红,很美。我看见了,花开的样子。只是花与我已经没有了关系。

        第二年,听说她嫁人了,从此没了音讯。那些日子成为了回不去的记忆,但想起来,还是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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