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少康酿酒一醉春秋 千叶不开泪流冬夏

青叶城白水巷上有一家酒楼,名醉青楼,酒青楼附近的人每天都被那飘在巷中的酒香折磨着,一些嗜酒之徒常常放下手中营生之事,偷跑到这醉青楼慢慢地喝上一碗才肯罢休,为此夜里常常会听到一些夫妻的吵架声,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这醉青楼前些天来了个伙计,姓殷名胜,二十六岁,家住壁水村,因在前段时间壁水村突遇山体滑坡,全村死了好多人,殷胜弄得家毁人亡,孤身一人来到这城中,来投奔年长他两岁的姐姐殷雨香。

殷雨香正是醉青楼掌柜鹿少康家中的母夜叉,也只是鹿少康一人眼中的母夜叉,在街坊邻居和往来客人眼中,那殷雨香可就不同了,那可是风姿绰约、月貌秀媚、风流外溢的标致美人。

此女子嫁给鹿少康已有八年,从未抛头露面过,自从二人今年开始经营醉青楼,附近街坊夜里吵架的声音明显渐多渐烈了。

这女人生下来就与别个不同,身体自带香气,只要说话之间必会被这体香折磨得心痒难耐,却又只得昧着良心慌说是那鹿掌柜酿的酒香,因为这殷雨香是个双面嘴脸,性格中刚中有柔、方中有圆,知道的客人都不敢得罪,虽有心吃些豆腐可谁又敢拿颜面和性命开玩笑呢,那鹿少康可是个不见血不罢休的主,这殷雨香疯起来可比见血还要可怕。

这女人柔时像水,水虽下流,但所到之处如润物重生般,让人充满了对美的渴望。

就在日落前夕,殷雨香和往常一样穿得花红柳绿,头戴三朵绿叶金钗,浓妆红唇,今日那双燕眉下的双凤眼,更是一览无余的精细毒辣。

殷雨香站在酒楼柜台处大声喊道:“殷胜,你过来!”

殷胜放下手中事情来到殷雨香面前,殷予香大骂道:“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做事时认真些,若再把客人东西上错了你就给我滚蛋,我这可不白养废物,若不是看在已故的爹娘面上,我早赶你去了,记住我说的下回细心些。”

殷胜吞吐的说道:“我......我知道了,下回注意些就是,客人多我先去忙了。”

殷雨香突然语气一转又阴柔地说道:“我的好弟弟,去忙吧!”

就在这时进来两人,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殷老板,好酒快给爷上两碗。”这进来的二人正是史公子史青和他的随从,说话的正是那随从,殷雨香见来了客人急忙招呼起来。

殷雨香见那史公子来了亲自上了酒菜招呼起来,她也曾在街上见过史公子所以认得,酒菜上好后殷雨香说道:“二位爷慢用,有什么吩咐随时唤我。”

殷雨香退下后史公子问随从道:“这是何人,为何身上如此香气迷人,虽相貌不比五姑娘耐看,但这风姿暖香却绝不输任何美人。”

随从小声回道:“公子,这便是那鹿掌柜家中艳妻,也是这醉青楼的老板娘,这醉人的香也非方才在街巷中闻到的酒香,而是这殷雨香老板娘身上的体香。”

史公子坐在众人中也算相貌出众,虽是神韵不佳,但除了那陆振平看得出,旁人怕不仔细些无法察觉,这英年清俊的史公子长叹一声:“原来如此,真可惜了了以为人妻,这让我如何再回府在去面对那残柳,在那房门之内难免不会心在别处啊!”刚说到这里又突然羞转话题道:“你看我这破嘴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也不知怎么就脱口叹出了,你就当没听见不许外传。”

那随从轻声笑着回道:“公子放心吧,我自不会乱说的,况且这也是人之常情吗,也无什么不妥的,公子快尝尝这十里香。”

史公子拿起一碗酒饮了少许笑着说道:“真不愧是好酒,怕是除了那五姑娘可比得这美酒,再无任何之物可入我心了。”

那随从近日也常来到这醉青楼,且对这里的酒和人更是十分了解,又怪笑着对史公子说道:“公子请再饮少许。”

史公子又喝了一些,此时与方才感觉完全不同了,后叹道:“这酒怕是连那一梦楼的五姑娘都比它不得了,这烈中藏香醇厚爽快,又辣中酥骨而不痛,痛中略痒而不散,让人欲醉不能欲醒亦不能啊!”

那随从又怪笑着说道:“公子请再喝这最后一口,一饮而尽后我再与公子说道。”

史公子拿起碗中酒一口全喝了,顿时间只觉得头有些晕,但却可以清醒的说道:“这酒已入我心,怕是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与这酒相比的,此时只觉得自己像是遨游在云端,身体和思想逍遥自由,再无一丝烦恼忧愁,更无任何快感能与之相比,就如昨日我与晓柳那事也差之毫厘啊!”

那随从目光中闪过一丝恨意又瞬间消失,后也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公子又提那事,怕也是不小心漏了嘴吧。”

史公子道:“这次不是,也不知怎么先是想到了,又不由自主的说了,不过这酒还真是名不虚传,快再让老板娘给我拿两碗。”

随从连忙劝阻道:“公子不可再喝了,殊不知再喝便真成那水中的鱼,迷失了路却不知了。”

史公子连忙问道:“为何如此说?”

随从又喝了一口酒语气如讲故事般长说道:“公子听我慢慢道来这酒的历史。这还要从十年前的一个梦说起,那时原本是没有这美酒的,只有一些喝了只会让人觉得兴奋的俗物,而就是鹿掌柜的一个梦才得此世间美酒。”

“那时鹿少康掌柜还住在斗木镇上,不过是镇上酒坊里一酿酒小工,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得了一个秘方,这秘方大概是说要想酿造出这世间最好的酒,必须要集齐这世间三灵之血,而这三灵之血就是那植物界中最静的汁液,动物界中最动的血液,水界中最疯的胆液,后来鹿掌柜也不知道在哪里聚齐了这秘方,便酿造出这世间最美味的酒。”

“为了这味道达到最佳,陈放十年后方才问世,而公子此刻喝的正是那十年前酿造的,此时酿造的要放到十年后才可得见,故才有此美味,那鹿掌柜也因迷恋此酒而十年沉醉其中,也就有了少康酿酒一醉十年之说,这最奇之处还属那一碗醉佳。”

“这酒喝上一碗刚刚为好,酒未喝之前也不觉得怎样,就如那树中之红松一般,静谧藏红而不张。喝上一碗之后,便如那兽中之麒麟,动则有方可保平安。若是再喝,恐就会如那水中白鲨一般,横行于世吞吐无度,疯狂片刻又忘掉一切,剩下分秒的记忆虽快感依旧,可来日回忆无果又有何意?”

说道这史公子又疑惑的问道:“你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那随从笑而不语。史公子又说道:“有些时候,即便知道自己会变成一条鱼那也甘愿,若不能尽欢,想必那麒麟也会遗憾终生,倒不痛快一回。”

随后又让老板娘上了两碗酒,那随从再想劝阻已是无力,此刻史公子已经三碗酒下了肚,说话开始语无伦次,史公子见酒碗空了又大声喊道:“老板娘,拿酒来。”

那香气愈来愈浓,史公子恍惚之中正看见一女子向他走来,千娇百媚的身姿,看得他不住的上前欲要扑上去,被随从一把抱住,只听那温柔动人的声音说道:“公子不能再喝了,这酒虽好,贪多了怕是要自己受罪的,公子不如改日再来,妾身亲自为您满酒可好?”

史公子语无伦次的说道:“本少爷偏不走,快拿酒来,我要娘子陪我同喝。”

殷雨香并没有生气,而是对一旁的随从说道:“快带你家公子回吧,一会我那当家的回来若是误会了,当心打断他的腿,你是知道的。”说完转身而去。

那史公子还在胡言乱语,却被随从拖着离开,众人虽在看热闹却没敢大声议论,他们都知道此人正是史府的少公子史青。

就在史公子前脚刚走不久,那醉月梦长清便骑着快马赶了回来,他并没有进醉青楼,而是先去了醉青楼一旁的酒坊,后又高兴地提着断香坛来到酒坊后院平时他住的地方,在院中一边喝酒一边拿着断香坛练起拳脚来。

鹿少康平时除了喝酒便是练练拳脚,也无其他事可做,醉青楼的事一概不管,只是初一、十五才亲自去自家酒坊足足待上一整夜,平时也会跑到当年待过的斗木镇上,去找老坏聊聊天拌拌嘴,这老坏毕竟是他唯一的朋友。

说到这老坏,镇上人只是每天听着他那打铁声,很少在街上见到他的人,也不知有何爱好有何故事,只知道是个不到四十头发花白的老头,也许只有鹿少康是了解老坏的,但也从未听他对别人提起过老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阳已落山下,明月渐渐清晰在夜空,月虽残缺却独明。那月光落在秦家,有一女子正在院中赏花,那大院之中除了有一颗梅树孤身其中,还有一条青石小路外,其他地方简直就像花海一般,无边无际的盛开在秦家大院。

那女子却单单盯着一颗还未盛开的花看着,那女子年芳二十三,名花玉。

在她面前的是她多年培育的一颗不会开花的花,至少这么多年从未见那花开过,但却是秦花玉最爱的一棵。

秦花玉独自一人站在花丛之中,看着那唯一一颗在月光下独受冷落,不觉心中感伤,又是天生比人苦水多,不觉得几滴眼泪落下掉在那花蕾之上,又跌落到众叶之中不见了踪迹。此时秦花玉又想起那个梦了。

其实不会开的花是秦花玉七年前,梦中梦到的两种花,一个名为情无果千叶,一个名为恨有长红花。

在梦里秦花玉清晰地记得,那情无果千叶是不会开花也不会结果的,但那叶子却要比一般的花更美,嫩绿青长,蔓延随生,千姿百态,凌而不乱。

而那恨有长红花更是奇花中的奇花,一根笔直曼长的花茎上,一颗红的似火般的明珠挂在上面,仔细看来,那明珠蔓延向下伸展如鱼鳞般,又如风过的水面泛起的涟漪,独自荡漾其中,仿佛世间已无一切。

秦花玉见此二花心生一念,若是能把这情无果千叶和那恨有长红花结合起来,岂不完美?若真能成必会是万花之最,仅此一美。若能有幸一见,此生也定无可遗憾。

从那梦醒之后,秦花玉便记住了梦中所见二花的样子,寻找世间最像之花进行结合培育,因对花的了解熟悉,没多久便让她找到了。

可那花长成后才发现并不会开,无论春夏秋冬它都是一个样子,虽见了绿叶多了花蕾,可就是一连七年不开,到了今年初春已经第八个年头了,在这八个年头里秦花玉几乎每日都会用自己的眼泪去浇灌那花,不是雨水不够而是过去的七年之间,秦花玉心中除了这不会开的花还住着一个人,每每想到那人时便会忍不住的流下眼泪。

秦花玉浇灌了那花后独自一个人回到房间,提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首诗词题为:“《千叶红》。”这千叶红正是她为那花取的名字。词曰:

夜明人独静,

寒花泪非情,

难寞是 情深向你天地晓,

悲寂时 万空怨我君不知。

只愿那,

百花散尽梦去后,

还有一抹红。

待你丛中过,

我只笑冬风。

就在城中不远处的薛府,几乎同一时间后院怨魂岭处,虽是夜晚却如白天一般,可以清晰的看清那盛开的桃花。

石远、薛宇痕二人正闲着无事走过来看看夜景,石远见薛宇痕心中有所想便对他说道:“这都七年了,你既然对她有心为何还要彼此伤害对方呢?”

薛宇痕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又何尝想这样,花玉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负了她,故才不表明心中所想的,她若知道我也对她有意怕是宁可选择去死,也不愿意去面对现实。”

石远又说道:“你这样对她是不公平的,我虽不太懂什么是爱,但也知道爱就要挣脱现实的,不要想结果,即使日后被撞得头破血流,亦不悔。话说回来,你不去尝试又怎会知道结果不好?”

薛宇痕回道:“这结果是天定的,我能奈天何?在我刚出生时府上来一仙道,给我算过我一生的命运,我自知命不好,怕是不知什么时候就撒手而去了,这样岂不害了她!”

石远又说道:“道士的话你也能信,命运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上的,不是天定的,若是我就不管那些。”

薛宇痕又说道:“道士的话我自是半信半疑的,但我母亲的话我是信的,这么多年一直牢记她说过的每句话。”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接着问道石远:“对了,最近军中也无大事,你得空了回玄空寺看看长老他们吧。”

石远回道:“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上次我寒疾犯了,到離山避难时回来的路上就回过玄空寺了,见了他们都很好。你还是该给秦姑娘一个交代的,不然才是误了人家。”

薛宇痕听了回道:“恩,我知道了。”接着又说道:“今日我们练拳还是看书?或是去博弈?”

石远笑道:“还是博弈吧,我料你心不静必能胜你,哈哈......”

薛宇痕也笑道:“那可未必,即便我心中有所念想,和你对局我也该全抛脑后,走着瞧吧。”说完二人便离去。

这七年时间改变了很多人和事,二人话语间已不见了当年的锐气,而是被世俗磨去了棱角却并没有变的更加世故,因为他们都明白世故并不能代表成熟,而是思想的早衰,离精神的死亡更近了。

他们选择了同样一条路前行,在一条独一无二的充满着希望和痛苦的路上,坦然面对一切,并坚持自己独立的人格,不忘最初的梦想,所以他们变得成熟了。

这只是相对这二十一年的时间里,若是过了明天怕是此刻的成熟早已不复存在,因为他们还没有经历到人生最痛苦的几件事,那是谁都无法试图逃脱的,这痛苦会在无形之中慢慢靠近他们靠近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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