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出生于1953年，正是国家闹饥荒的年代，父亲家中排行老大，兄弟五个。16岁时奶奶因病去世，爷爷在战争中留下残疾的双腿，双耳失聪，生活的重担全部都落在年轻的父亲身上。父亲一生勤劳、朴实，给我们家树立了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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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因为工作繁忙，父亲很少回家，只是农忙或者过节才会从矿山里休假回来。每次回来都会带回猪肉、豆腐干子之类食材，给母亲做顿“大餐”，改善我们的伙食。每次回来，父亲都会把我高高举起，放在他的肩膀上坐着，走在乡村的小路上。记得有年夏天，父亲给我买了一条黄色三层蛋糕式的连衣裙，没穿过裙子的乡村小妞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小伙伴们羡慕的“仙女”，我高兴很多天。家门口有一颗歪脖子梧桐树，父亲找来菜刀，砍掉了歪枝，只留了主干的两根树枝，挂了根麻绳，又放了块木板在麻绳的底部，用铁钉钉出两个孔，穿成了秋千板，供我们玩乐。这样每年夏天，我们也有了消暑的好玩法---荡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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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清是哪一年农忙，父亲照常从矿山回到乡下，回家的小路旁是我家的农田，母亲早早把要插的秧苗分散扔进田里，我在田边玩耍，父亲穿着白汗衫，戴着草帽，脖子上挂着毛巾远远地朝我走来，我喊了声爸爸，爸爸满头大汗，晰着嘴说：“今天回来的太早，没来得及买吃的，等下有人挑担过来卖臭干子就去买几块钱的”。我恩了一声，继续玩耍。母亲叫父亲休息会再下田。父亲摇头，站在田梗边上擦了把汗，就开始一边脱鞋挽裤腿一边问母亲几块田的秧苗有多少，施肥情况之类的问题，母亲悉数告诉他后，两人就开始插秧了。他们一个在左半边田一个在右半边田，刚开始是弓着身子俯下去插秧的，一会儿母亲就坐在“秧马”上插秧。母亲手巧，分拣秧苗的速度很快。一会儿秧苗阵就插到父亲后面去了。我站在田里的地方离父亲不远，父亲的手指显得有点笨拙，他左手提秧苗，右手合过来，分出几股秧苗后，再用右手抓股秧苗插进田泥里，他插秧的速度完全没跟上母亲。母亲站起来把“秧马”划过来，叫父亲坐着插，父亲推辞说不需要。我立刻抢过来，一屁股坐到秧马上，独自划着玩。父亲叫我上田边去玩，我那时哪里听的进去。突然，我看到自己的腿上正扒着一只黑乎乎的蚂蝗，我大叫起来，开始大声哭起来，父亲仿佛预料到了，转过背来把我抱到田边，迅速拍我的腿，强烈的震动把蚂蟥抖了下来，一边还不忘记吼几句：“叫你上去，你不上去”。我擦干眼泪，刚放松下来，却发现父亲的腿正在流血，我说：“你腿流血了”，父亲这才看到自己腿上在流血，他不慌不忙地拍着腿，蚂蝗在腿上跟着抖动起来，父亲伸手过去把蚂蟥拔了出来，扔到地上，然后径直走向水塘边，洗了腿，然后在旁边地里拔了些野草，嚼碎了吐在伤口上，不一会儿那里就不流血了，接着他就又下田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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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去年父亲单位的集体房要卖给政府转为廉租房，恰逢老家房子的拆迁，于是正好用拆迁款买了商品房，新房拿钥匙后全权委托丈夫装修。装修队进场后，丈夫经常会去洽谈有关事宜。那日父亲闲来无事，想去新房看看装修的情况。我当时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丈夫打来的电话，油漆工打电话给他说我父亲在装修现场晕倒了，他现在在赶过来的路上。突然间，我紧张极了，立即拨打120急救电话,然后找同事开车去父亲的新房，在车上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手机没带，一直无人接听。车到达小区后，我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上跑去，一路上泪流不止，一切都来不及想，远远的就开始喊着爸爸，爸爸，终于跑到了新房，翻过装修现场堆存的装修材料，一股扑鼻的刺激性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终于在房间角落里看到倒在地上满身灰尘的父亲，装修现场没有一个人敢去搀扶他，来不及生气和发怒，跑过去挽起父亲的后背，大声呼喊着爸爸，爸爸，或许是看我搀不动父亲的身体，物业经理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连忙过来帮着搀起父亲坐在墙边，我看见父亲嘴角动了一下，努力在说话，我看到地上有一杯茶水，赶忙用盖子倒了一小口茶水，吹凉了送到他嘴边，他抿了一口水，眼睛总算睁开了。这时120急救的医生也来了，医生看到病人已经醒了，问了几个问题就要抬着父亲离开房间，父亲摇摇手，要自己走。我挽着父亲的胳膊，踉跄的走着，我问他感觉如何，他好像舌头打结了支吾半天还是说不上话来。进了医院，我帮他脱掉脏衣服，让父亲做检查，一边去缴费，然后再带他到其他科室检查，最后按医生嘱咐办理了住院手续。过一会，丈夫到了。联系上了母亲，母亲也赶来医院。我去医院拿检查结果并和医生做了初步沟通，这才让我如释重负。父亲晕倒源自本身就有高血压冠心病，加上现场气味刺鼻，诱发脑部供血不足，因此发生昏厥。我隔着门帘看着父亲几乎谢顶的花白头发，心里难过极了。曾经那个高大威武的、高高把我举到肩头的父亲此刻好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矮小瘦弱。父亲清醒后一直叫我回去上班，不要耽误工作。我拗不过他，和看房护士沟通后又安排母亲时刻陪着父亲，自己回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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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上班的路上，心里五味杂陈。想想自从我结婚后，离开父母，每天忙着工作，忙着自己小家，不曾注意过父亲迅速衰老的身体，什么时候得了高血压伴随冠心病，虽然住在同一座城市，却不是常常见面。想想他少年独自承担家庭重担，拉扯五个兄弟长大，成家，从一贫如洗到家家丰衣足食，用勤劳的双手组建了自己的家庭，用一生的辛劳哺育我们后辈的成长。习惯了操心，四处奔波。父亲常说自己是劳碌命。如果不是操心装修的事也不会发生那次的事，但我说这是件好事，一来让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如以前了，二来也提醒了我不要等到他老去的时候再去关心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