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和白居易并称“元白”,为何其人品却令人不齿?(上)

元稹和白居易并称“元白”,为何其人品却令人不齿?(上)

作者:枯木

 

唐代人才济济,星辉熠熠,随便请出来一位,其诗词都可以称得上字字玑珠,团花簇锦,唐诗更是我国文学史上难以逾越的丰碑,震古烁今,照耀千古。


然而,好的诗词不代表好的人品,好的文章不意味着完美人格,虽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是有的诗人却是品格低劣,令人不齿,其中唐代以宋之问、元稹之流为甚。

宋之问是唐代律诗的奠基人之一,在文学上贡献非凡,然而人品低劣,最著名的是“杀甥夺诗”,因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诗句把外甥刘希夷杀死,虽然证据不足,然而嫌疑最重。而两唐史记载则是铁证如山,诸如趋炎附势,依附张易之兄弟,卖友求荣杀害张仲之,因而“深为义士所讥”,遭后世唾弃。


相比宋之问,元稹则更是有过之无不及,不但正史予以谴责,就连野史也是痛下针砭,遍观历史资料,除了和其相善的白居易赞不绝口以外,稀有称赞。那么,究竟为何元稹的口碑如此低劣,以至于众口一词,口诛笔伐?且听小子给您道来。


元稹(779年—831年),字微之,河南人,北魏宗室鲜卑拓跋部后裔,北魏昭成帝拓跋什翼犍十九世孙。九岁工属文,十五擢明经,二十四调判入第四等,授秘书省校书郎,二十八应制举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登第者十八人,稹为第一,除右拾遗;历任监察御史、通州司马、虢州长史、祠部郎中、知制诰等职,一度拜相,后贬为同州刺史、越州刺史、检校户部尚书等职,大和五年(831年)暴卒,时年五十三。


一、元和名家,文风纤艳

元稹在唐代文学史上和白居易齐名,唐宪宗元和年间,二人倡导新乐府运动,被称为“元和体”,《旧唐书·列传·卷一百一十六·元稹白居易传》评价:“若品调律度,扬搉古今,贤不肖皆赏其文,未如元、白之盛也。”,可见元稹白居易在当时盛名在外,然而关于二人作品的评价则有不同。


《旧唐书》评价:“就文观行,居易为优。”,和元白同时期的文学家李肇撰写的《唐国史补》:“元和以后,诗章学浅切于白居易,学淫靡于元稹。”;《旧唐书·列传·卷三·宗室传》:“(李戡)常恶元和有元、白诗,多纤艳不逞,而世竞重之。”;同时的诗人杜牧在《唐故平卢军节度巡官陇西李府君墓志铭》中评价:“尝痛自元和以来,有元白诗者,纤艳不逞,非庄士雅人,多为其所破坏,流於民间,疏於屏壁,子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言媟语,冬寒夏热,入人肌骨,不可除去。吾无位,不得用法以治之。”


从以上同时期的评价来看,首先可以确定,元稹非常有才华,并且在元和年间元白二人的诗词非常流行,引领时代潮流,然而元稹的诗词过于浓艳淫靡,因而颇多指摘。


如果公正的评价,元稹的诗词良莠不齐,有好有劣,比如其诗作佳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等等,值得称道;然而其淫靡诗词也很多,其中以《会真诗三十韵》最为露骨,这里就不罗列。


二,负心背义,攀附高枝

我们先简单科普一下唐代科举制度,唐代科举分常举、制举两种。常举指每年分科举行的科举,主要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开元礼、道举、童子举等;制举是由皇帝临时下诏举行的科举,不定时举行。


在常举中,秀才科是在唐朝创立最早的科目,主要考察具有宏观意识的高级人才,作策论五篇。由于秀才科难度太大,应试的人数又少,在永徽二年(651年),秀才科从中国科举史上消失。其次在唐代举子们参加最多的是进士科和明经科明经科考核儒家经典,“试帖经,以通经比例决定等第。”主要考察记忆能力。


进士科是唐代最难的科举科目(仅次于秀才科),“试时务策五道,帖一大经”高宗时加试杂文,后益重诗赋。由于明经科中举后选官较难,没有关系很难实授官职,而进士科则基本上都会授予官职,因而参加人众多,中举很难,因而唐代谚语“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意思是三十岁中了明经科已经是很大了,而五十岁中了进士科,在其中还是年轻的。于是在唐代官场比较轻视明经科,而尊重进士科。


大致了解了唐代科举,我们来看元稹,元稹出身官宦之家,八岁丧父,由母亲郑氏抚养长大,九岁就可以作文,十五岁就中了明经科,大概是家庭相对一般,因而中了没有得到选官,因而基本上处于游学状态。

有一次元稹前去蒲州(山西永济市)游玩,寄居在普救寺,遇上了崔氏孀妇也暂时居住在此,而崔氏妇姓郑,和元稹母亲郑氏同族堂姊妹,因而元稹以姨母相称。当时驻军名将浑瑊去世,部下有的趁丧骚扰地方,而元稹和当地驻军首领认识,于是派兵保护崔氏。崔氏感激不尽,全家拜谢,于是元稹认识了崔氏女崔莺莺。(元稹《会真记》)


崔莺莺当时年十七,“颜色艳异,光辉动人”,元稹也是少年有成,风华正茂,见之情动,于是在元稹的卖弄才情下,二人随之有了私情,这就是后来著名的折子戏《西厢记》的来历。这并非故事传说,而是确有其事,虽然元稹在《会真记》中回忆这一段迤逦时光的时候,用“张生”之名,并说自己和张生关系相厚,以此得知。


然而据考据,浑瑊去世时贞元十五年(800年)左右,元稹当时22岁,《会真记》文中的杨巨源李绅等人都是当时比较著名的诗人,唯独张生查无此人,也无如此才情的诗人,并且元稹母亲也是郑氏,因而后人得出结论,张生就是元稹,应该说证据还是比较确凿的。


问题是,在唐代虽然婚姻观念比较自由,然而私定终身却为世俗所不允许,唐代有专门的律例规定,元稹和崔莺莺两情相悦,这倒也罢了,完全可以下聘成婚,可是事情的发展并非后来《西厢记》的美满婚姻,而是一出典型的始乱终弃悲剧。

元稹和崔莺莺交往后,二人多次书信来往,元稹因为自己的明经科得不到选官,因而西归长安,参加了进士科。元稹考虑到自己门第低下,朝中无人,为了能中举,因而攀附上了当时的太子少保、京兆尹韦夏卿,贞元十八年(802年),同其最小女儿韦丛结婚,走了一个捷径,却把崔莺莺给抛弃了。不过在仕途上却得到回报,贞元十九年(803年)参加贡举拔萃科第四等,授秘书省校书郎,可谓春风得意。


虽然元崔二人没有夫妻名分,算不上后代陈世美停妻再娶,可是元稹如此行径,却为正人君子所不齿。而崔莺莺也看穿了元稹的真面目,正如其言“始乱之,终弃之,固其宜矣,愚不敢恨。”,从此与之决绝,嫁与他人。然而元稹不死心,在和韦丛结婚后,有一次经过崔莺莺夫家,以姨表兄弟名义前去拜见,结果被崔莺莺拒绝,“夫语之,而崔终不为出”

元稹又写信求见,结果崔莺莺回复“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劝他珍惜现在的韦夫人,不要再做他想。以之看来,崔莺莺虽然年幼无知,被元稹蛊惑,然而能及时警觉和悔悟,吃一堑长一智,不再受其诱惑,也算是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才女吧。


三、口是心非,见异思迁

如果说元稹和崔莺莺的故事真假参半,并没有绝对的证据,然而元稹后来的个人私生活却显示出品行低劣,并非如其诗词形容的那般真情实意,而是口是心非,见异思迁,一副典型伪君子的模样。


元稹攀附韦夏卿,并且娶了其女韦丛,应该说韦丛大家闺秀,贤淑端庄,二人的感情也是相当和睦。可是“男人的心你别猜,猜来猜去不明白”,韦丛嫁过来生了一个女儿,七年不到就因病去世。当时元稹经过丁忧,刚被任命为监察御史,意气风发,正准备一番作为,妻子去世,这对元稹的打击很大,因而元稹饱含感情,写下了最负盛名的《离思五首》、《遣悲怀三首》,感情真挚,极尽哀怨,为悼亡诗中的佳作。


如果单看诗词,情真意切,缠绵悱恻,令人感动,如果对元稹不了解,我们会以为元稹是个情深义重的好丈夫真男人。然而,这边厢元稹发誓“曾经沧桑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从此修道不娶;那边厢韦丛尸骨未寒,元稹就开始和著名女伎诗人薛涛交往。而薛涛作为营伎,当时交往的人很多,以元稹最为著名,甚至都动过嫁却念头。

不过元稹并非真心要娶薛涛,因为薛涛是风尘女子,元稹为官员,只不过是为了填补空虚而为之。在二人交往第二年,元稹纳妾安氏(字仙嫔),并在元和十年(816年)续弦福州观察使裴公乂之女裴淑

除了以上女子,元稹和另一位女伎诗人刘采春有来往,唐人范摅《云溪友议》记载,元稹在浙东观察使任上,对刘采春一见倾心,元稹评价“诗才虽不如涛,但容貌佚丽,非涛所能比也。”于是二人一拍即合,交往了七年之久。有一次元稹醉了,题诗道:“因循未归得,不是恋鲈鱼。”同僚一个叫卢简求的看到该诗,开玩笑说:“丞相虽不为鲈鱼,为好镜湖春色耳!”可见元稹与刘采春二人当时的关系众人皆知。


综上所述,虽然唐代针对婚姻观念较为开放,然而元稹一面赋诗极尽哀怨,一面却纵情声色对崔莺莺始乱终弃,对韦丛口是心非,对薛涛、刘采春等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见异思迁,卖弄才情,极尽能事,因而在私生活上极为不检点,很难称得上正人君子。

限于篇幅,关于元稹在官宦生涯中的一些不齿行径,将在下文再谈,谢谢阅读!(待续)

2020/6/22榆木斋

附主要参考书目:

《会真记》唐 元稹著

《剧谈录》唐 康骈编撰

《白氏长庆集》唐 白居易著

《故武昌军节度处等使正议大夫检校户部尚书鄂州刺史兼御史大夫赐紫金鱼袋赠尚书右仆射河南元公墓志铭(并序)》唐 白居易撰写

《唐故平卢军节度巡官陇西李府君墓志铭》唐 杜牧撰写

《唐摭言》唐末五代 王定保编撰

《旧唐书》后晋 刘昫、赵莹等编修

《新唐书》北宋 宋祁、欧阳修等编撰

《太平广记》宋代 李昉等编纂

《册府元龟》宋代 王钦若、杨亿、孙奭等编撰

《唐才子传》元代 辛文房编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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