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我在北京回龙观医院开始了中法拉康派儿童精神分析的学习,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拉康派精神分析,也是我第一次以拉康的视角去尝试理解自己早期的经历。我发现,有一些原先我无法言说的东西,现在能够被言说了,某些原本无处安放的东西,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了。
这是我跟拉康派精神分析的初次相遇。
时隔3个月,我仍能够感受到那时候在培训期间,两位拉康派的分析师所讲授的内容给我带来的“后劲”。这股“后劲”让我重新思考自己原先与儿童工作的思路,调整与补充了之前在分析心理学框架下与儿童工作的一些盲点。
而真正给到我震撼的是,巴荷拉多教授跟我们分享了一系列的视频,这个视频是针对六个月前婴儿的自闭症倾向的追踪(三岁之前,婴儿的人格结构还没形成,所以用诊断这个词是不妥当的,三岁之后,人格结构形成了,那时候可以用诊断一词。与儿童工作的重要思路,是追踪,而非诊断。),从视频中,婴儿刚出生,我们在巴荷拉多教授的引导中,去了解到刚出生的婴儿,就可以判断一个自闭症倾向的关键信号。等到孩子慢慢长大,我们从视频中看到,这个孩子已经成为我们所理解的很典型的自闭症特征,比如说,目光无法跟妈妈对视,看天花板,转动的东西,看妈妈的脖子上的项链,哺乳的时候很困难,跟孩子玩他不会回应。从视频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妈妈在跟孩子接触中的挫败,孩子一直在哭闹,妈妈无论做什么,孩子都无法停下来,原本还能够用妈妈语去跟孩子对话的妈妈,也停了下来,不知所措。
在六个月之前,巴荷拉多教授进入到了这个家庭,开始跟婴儿和妈妈一起,每周一次,一次一个小时的时间,跟他们一起相处。从视频中,我们可以看到巴荷拉多教授和妈妈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跟婴儿“对上”,而相遇的时刻,还远远没有到来。但在这个过程中,充满着关于孩子的言语,妈妈也恢复了能够跟孩子用有律动的妈妈语对话。
等到十个月,有一次很重要的相遇,那就是婴儿开始主动地去拿妈妈身上的红色纸巾,巴荷拉多教授让妈妈把丝巾拿下来,跟孩子去玩,他们在视频中玩一个妈妈用红色丝巾挡住自己的脸,然后再把红色丝巾拿开的游戏,有一个瞬间,婴儿笑了,跟妈妈有了第一次的目光接触,尽管非常短暂。
到十五个月的时候,在视频里,我们已经看到孩子能够跟巴荷拉多教授玩来回推球的游戏,玩着玩着,孩子笑起来,然后扑到妈妈的怀里。再之后,我们看到的视频,已经是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的视频了,孩子正在家里跟妈妈玩过家家的游戏,从这个视频中,我们完全看不到孩子有什么自闭症的特征。
因为这个非常让我感到震撼的临床案例,我至今都对于婴儿六个月前的早期干预充满信心。所以,我希望能够不定期地更新这样的一类早期干预的方式,希望有助于与儿童工作的从业者,对我而言,也是从业中的学习与实践的思考与整理。
自闭症的三个发生时间
有可能出生后不久,婴儿就已经发现有问题,这是所谓的“原生自闭症”;
也有的是在两岁半到三岁半之间发作的,我们说是“次生自闭症”;
还有一类,是先发生了其他的精神病,引起深度“退行”,一直退行到这种自闭形态,表现出与原生或次生自闭一样的症状。
原生自闭的早期追踪
当我们看到婴儿很被动,不会主动寻找关系,我们会担心这孩子的关系退缩会不会带有自闭症倾向。然而,关系被动的婴儿中,有些的确会发展为自闭症,另一些却不会。
我们来看在两个关系被动的婴儿之间,怎么区分出哪个会有自闭症的可能,哪个没有。
在第一时间,我们试着去跟宝宝玩,边玩边和他们说话。一般来讲,两个宝宝都会有良好的反应。只要我们去刺激宝宝,宝宝都会回应,很多人就会以为两个都不可能是自闭症。
但当游戏结束,我们停下不玩了,不会成为自闭症的孩子会恳求我们再陪他玩。他会往前伸手、送上嘴,用眼神呼唤我们,表达出他还想跟我们再要点别的。而有自闭倾向的孩子不会,即使在我们刺激他的时候玩得再好,他永远都不会自发再投入到关系中。
在法国玛丽-克里斯蒂娜·拉兹尼克的研究里,她曾经提出“冲动的第三时间”这个概念,指人“对关系自发的再投入”。这正是我们在自闭状态的孩子那里定位不到的。
这时候,我们可能会给自己一个安慰,宝宝玩累了,自然就不想跟我们玩了,或者我们还处在一种对婴儿僵化的认知中,婴儿什么都不懂,不会说话,也无法理解,他做不了什么。或许很多时候,恰恰是这样的对婴儿的偏见,让我们忽略了婴儿非常重要的东西——婴儿自发地会看朝向他的东西,尽管他无法区分你我,但在关系中这种愉悦的感受,她很喜欢,她还想要,还想通过自己,继续指挥起这样的感受发生。(当然,我们要考虑到有部分的孩子,一出生的时候可能是超敏感型的,比如说,对她来说,脸部有太多的信息,眼神动作迅速,这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糟糕的体验,也有低敏感型的,这种情况,宝宝对于自己的身体感受什么都感受不到。)
大多数的时候,有自闭倾向的婴儿都偏向回避关系,特别是眼光的注视,尽管你的目光很温柔。他们不会自己再发起关系接触。
略有年龄的的自闭症患者,如果我们不把注视强加于他,会有可能得到较好的关系。如果我们不是把他的脑袋扳过来,或硬要把我们的眼光对着他,来强迫他看我们。我们也会比较容易有机会得到从他那里自发投向我们的注视。
这种工作方式,对有年龄的自闭症患者,不管是婴儿、儿童、青少年,还是承认,与有自闭倾向的新生儿一样有效。
当我们强迫一个有自闭症孩子去看或被看,对他是很辛苦的。他会受到泛化的干扰,就好像这干扰会侵袭、蔓延到全身。但如果是他自己自发地透出一个眼神,他会很高兴,这时候的交流也没有那么干扰。
跟初生的自闭症幼儿工作,如果我们不看他,跟他的关系会比较好一些,我们要对他讲的、我们的动作、我们对他的模仿,都会让他非常感兴趣。
前阵子,我接触过一个大龄的自闭症孩子,据说小时候被诊断为典型的自闭症,经历了长达十多年的康复训练,目前能够在普校上初中。学业是跟不上了,但不影响课堂记录。
在我还没看到这个孩子之前,我为这样的消息感到兴奋,而当我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我的内心,感受挺复杂,却一时说不出是什么。
刚好那天下午,有另外一个老师也接触了这个孩子,讲到了孩子的一件事情的时候,我几乎脱口而出——
在这里之前,已经有人无数次教过他,上台,讲话,回答完毕后,要说谢谢大家,然后再回到座位。他的讲述没有他自己的情感,这是训练过的痕迹。
资料参考:
《中法精神分析培训实务教程II 性·分裂》主讲:香塔尔-乐荷·戴维斯
中法儿童精神分析培训,2019.4,主讲:巴荷拉多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