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往事》

                          （二）

        我又接了一笔生意，目的地有点远。

        我和襄阳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路过一个小镇，走进镇上的客栈我点了一个青菜豆腐和两碗米饭。像我这种活了越久的人，就越喜欢简单，所以青菜和豆腐很简单，并不是我抠门。

        饭菜上来的同时，进来了一个瘦弱的书生，他抱着一条前左脚受伤的小狗。巧的是，他也点了一个青菜豆腐两碗米饭。他看起来彬彬有礼，还没开始吃就付了钱。

        我觉得有缘。

        在吃饭的时候，书生的狗有些不老实，时常呜咽，时常吠叫。而且还是对着邻桌的刀疤脸大汉们呜咽吠叫，无论书生怎么哄劝都没用。

        我猜想，刀疤脸大汉们肯定忍不了。

        果然，一个刀疤脸大汉猛地站起来掀翻了桌子，吼道：“小子，能不能管管你的狗，再让它叫老子杀了它！”

        书生站起来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刀疤脸大汉们气还没消，这狗又吠了起来，而且更大声。

        刀疤脸大汉们忍无可忍，对着狗就拳脚相向，书生见状慌忙把狗护在怀里……打了良久，刀疤脸大汉们才退去。

        看着刀疤脸大汉们渐走渐远，我走到书生面前蹲下。由于离得有些近了，显得有些居高临下，于是我又把屁股往后挪了挪，这样看起来好点，我盯着他的眼睛微笑着说道：“我刚才见你付钱时，身上还有五两散银和一文钱。你只需要付出一文钱的小小代价，就可以买他们的命。”

        书生艰难地抱着狗站了起来，然后扯了扯嘴角让自己努力微笑：“不用了。”

        “刚才他们踩着你的脸，踹着你的腰和屁股，你就没有羞辱感？就不想杀了他们？”我见他拒绝，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追问道。

        “有羞辱感，但并不想杀了他们。他们欺我辱我，可罪不至死。就像我的狗对着他们吠叫，我的狗也罪不至死。人和动物的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是珍贵的。”书生正色道。

          “明白了。”我低下头，先扣了扣牙上的青菜，然后挠了挠有点痒的下巴。

        现在，我当着书生的面，和襄阳吃着狗肉火锅。

        书生就坐在那里，但动弹不得。他咒骂着我不得好死，他说他要杀了我。彬彬有礼的书生嘴里似乎有无尽的恶毒的脏话，好像泉眼里喷涌不断的泉水。

        我抿了口酒，嘿嘿一笑，对着襄阳说：“你看，世界上哪有什么好人？都喜欢披着羊皮。”

        当然，襄阳并没有回答。

        后来书生死了，他的死因并不是被人剥了皮。他是饿死的，因为他的嘴被人封了起来，既不能说话，更不能吃东西。

        你看，人世间有很多缘分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