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沙奇遇记

从前有一个女孩叫小豆沙,她和爸爸妈妈住在一个城市里,就像你和爸爸妈妈居住的城市一样。

小豆沙是个普通的小女孩,每天得去上学;她的爸爸妈妈也是普通的爸爸妈妈,每天需要上班;只是小豆沙有一个不普通不平常的婆婆。

小豆沙婆婆不住在城市里,而是住在景东森林里。在景东森林附近,大半的人都搬到城市去居住了,剩下的人也全部按照城市的生活方式来生活了,比如房子盖得跟城里一样,比如每天晚上的娱乐就是看电视,比如种菜采用化肥和农药,比如垃圾用塑料袋装,比如让孩子去念英语,等等。只有小豆沙的婆婆坚持一个人住在森林里的小木屋里,这已经是方圆几百里内最后一幢小木屋了。她没有什么电视,她像几百年以来那样种地,唱很多年前的歌。婆婆的院子里开着美丽的蔷薇花,结着大大小小的木瓜和芭蕉,小鸡唧唧地叫着,小猪呼噜呼噜地哼着,她的狗黑豆能认出一里之外的人是好还是坏。

村里的人都很可怜婆婆,因为她没有电视看;城里的儿女多次要接婆婆到城里住,让她去享福,但是婆婆认为那不是享福,现在的小木屋才是。她坚持住在木屋里,说自己不能住在没有土的地方。

像婆婆这样坚持某一种信念的人,是会有福气的。

大人们不知道,在有原始的土地,有森林的地方就会有仙气。但是,如果人不但占领了那片森林,而且要求森林按照人的意志生活,那么仙气就会消失。现在大部分的森林都已经没有仙气了,特别是那些被开发来做旅游点的森林,人来人往,仙气早就吓跑了。只有在深山,在没有被人的意志改变的森林,才会有仙气。

景东森林里所有剩下的仙气都集中到婆婆身上了,她成了能变仙法的婆婆。

婆婆给小豆沙一个仙顶针。

这个仙顶针可以让人变成想变的任何人,也就是,可以把小豆沙变成婆婆,或者美国总统。一旦变成了,不是过一天就能恢复原状的,必须你和对方都后悔了,真心地说:我宁愿还是我自己!才能变回去。

小豆沙平时受够了爸爸妈妈的气,带着仙顶针从景东森林回到家,立刻去跟她的同学和邻居元宵商量。元宵是个很有主意的小男孩,豆沙和他一起玩非常快乐,而且元宵爸妈都是好人,两家人经常在一起玩。

小豆沙跟元宵郑重地讲了仙顶针的事,还有把自己变成妈妈,把妈妈变成自己的计划,这样就可以让大人尝尝被逼的滋味。

元宵最感兴趣的是变成其他人:

“我变成美国总统才好玩呢!变成三军总司令也很好!不行,让我变个飞行员吧!”

豆沙严肃地告诉他: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变成了就变不回来了,除非你真心后悔。万一美国总统觉得当小孩好玩,不愿意变了,你就永远见不到爸爸妈妈和我啦。”

最后,总算说服元宵跟豆沙合作了。这个计划是:把豆沙和妈妈对换,那么豆沙就可以威逼妈妈;但是爸爸就漏网了,而且真的爸爸在,肯定不许假妈妈胡作非为。那么,就必须有一个人跟爸爸对换。豆沙觉得元宵可以担任爸爸的角色。

“那你爸爸就变成我啦?”元宵问。

“是啊,他也尝尝被管的滋味呀,你妈妈肯定以为他还是你,就会把他当小孩,不是挺好吗?”

元宵最后被豆沙说服了。

“如果试验成功,还可以把你爸爸妈妈也变成小孩,让他们也接受教训呢。”

于是,当天晚上豆沙在被窝里把仙顶针套在大拇指上转了一圈,然后就睡得跟在景东森林一样沉了。

早上她一醒就跳起来,看看自己身上,真的是妈妈的衣服!天哪,自己好高啊,平时碰不到的东西现在碰得到处都是,从自己房间到餐厅的路上,豆沙打翻了钢琴上的闹钟,书桌上的咖啡猫。

她跑到早餐桌上,就看到餐桌边有一个小女孩,那是妈妈——是小豆沙!还有爸爸,当然是元宵变的!

小豆沙是妈妈了!

我们现在只能把豆沙叫做“假妈妈”,妈妈变的女孩叫做“假豆沙”,元宵变的爸爸叫做“假爸爸”,不然我们都会分不清的。

假妈妈马上虚张声势地说:“快点吃!你喝早水没有?润脸了没有?别再要妈妈提醒了!抓紧时间!快!”

假豆沙急得眼泪汪汪:“我是妈妈,不是豆沙!你怎么穿着我的衣服?早餐还是我做的呢,你是豆沙!”

假爸爸噗嗤一声笑了,假妈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啦,别闹了,你的英语书带了没有?别再让我提醒了,啊?上次我给你送书搞得我都迟到了……”假妈妈继续唠叨不休,一边吃着早餐。但是她吃得非常慢,真不知道妈妈平时是怎么一边唠叨一边吃下那么多东西的?

假豆沙只好面对现实吃早餐了。但是她肯定胃口不好。

“我不想喝豆浆。”

“不行,必须喝掉!”假妈妈来精神了,哼哼,现在知道逼人家的滋味了吧?

“我没有胃口为什么逼我?”假豆沙不干了,从餐桌前站起来走向门口。

“什么?你敢不吃?造反啦?”假妈妈大怒,心里特别茫然,该怎么办?她赶紧看着假爸爸。

假爸爸表演才能不够,也不忍心这样对待“田阿姨”,一直在低头吃早餐,现在也茫然地站起来。

“去,把她抱回来!”假妈妈终于想出一个主意。

假豆沙在两个“大人”的强力之下被拉回早餐桌,对着豆浆哇哇大哭。这会儿终于知道被逼着吃菠菜是什么滋味了。

其实假妈妈和假爸爸也是一头汗,真豆沙在心里已经快顶不住了,她想:妈妈,快后悔,后悔你这样对待我就变回去算了。

于是假妈妈很不明智地问:

“哼,你以后不逼着我吃东西了吧?”

假豆沙愤怒地看着她:

“原来你这是整我?报复我?豆沙,你太过分了!老豆,你也不管她?”

假妈妈只有把戏演下去。假爸爸一脸茫然。

“背好书包,上学!”假妈妈牵着假豆沙的手出门。“老豆,你先去开车!”

假爸爸吓坏了:他不会开车呀!

可是他一上车,就很熟练地把车开出来了,一直开到豆沙母女面前,就像每天那样。

掉了个的的豆沙母女还在争执:

“我不去上学!我不想去!我要去上班!”

“妈妈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说不想!你不想上学,我还不想去上班呢!我不想给你洗衣服做饭!我不想给你扫地擦桌子!必须去!面对现实,不许逃避!”假妈妈的口吻跟真妈妈一模一样。

“我生病了行不行?”假豆沙真的哭了。

假爸爸只好也加入战团,他学的是爸爸们惯用的手法:

“哭什么哭?哭有用吗?还没哭够?没哭够到黑房子里哭去!不许出来!”

假豆沙真的怕被关起来,只好哭哭啼啼地上车了。

“听老师的话,好好听讲,上课不许走神,啊?陈老师很厉害的,上课要是走神她会用粉笔头砸你,还要抄10遍课文……”假妈妈现在开始担心真妈妈在学校的遭遇了,千叮咛万嘱咐。虽然一个大人应该可以应付小学生的学习,还是很担心,万一遇到不好的事怎么办?毕竟是自己的亲妈。

假豆沙似乎也恐惧起来,问:“除了做作业,下课还要干什么?”

“一般没什么,偶尔会去出黑板报,一切跟着李佳娜就是了,她跟我处得不错。”

校门口到了,假豆沙无可奈何地下车,跟着学生大队伍走向学校。走了一步她突然回过头来挥着手喊道:“今天要交的那篇稿子在笔记本电脑里!”

这下假妈妈傻眼了。自己得顶替真妈妈去电视台上班啊!要不然妈妈失踪了怎么交待?

仙顶针既然让假爸爸会开车,会不会让自己也会做大人的工作?豆沙只能这么祈祷。笔记本电脑虽然在车上,假爸爸也像平时一样开车把她送到了公司门口,可她还是紧张得头上冒虚汗。

假爸爸慌张地回头看假妈妈:“我也得去公司,我应该让他们做些什么?”豆沙的爸爸是开电脑公司的。

“你就让雷副总处理吧,装作不舒服的样子。”豆沙想自己当老板毕竟好一些,不用自己担心被老板骂甚至开排。

假爸爸战战兢兢地开车走了,真豆沙开始担心他替爸爸公司捅漏子子,担心真妈妈在班上给自己捅漏子,还有——自己的真爸爸也去上学了,会不会给元宵捅漏子?

眼下,是担心自己给妈妈捅漏子。

假妈妈故作镇定地拎着笔记本电脑,踏着高跟鞋走上台阶——妈妈的办公室她来过不止一次,应该能找到——可高跟鞋穿不惯,立马摔一个大跟斗!

“怎么了田青?”一个阿姨把假妈妈扶起来,假妈妈一看,是自己的同事和好朋友沙丽丽。

“沙丽丽阿——”假妈妈赶紧把“姨”字咽回去了。

“快走吧,要迟到了,摔得重不重?”沙丽丽扶着假妈妈往会议室走,还好没摔成骨折,可两人还是迟到了。秦主任可能情绪本来就坏,立刻说:“你们两个会后每人交50元的迟到罚款!”

唉,一来就给妈妈迟到,还被罚款,现在豆沙知道早上妈妈为什么那么急躁了。

开会的内容,假妈妈当然几乎听不懂,看来仙顶针不是万能的啊。她只知道有一个议题,是要做一个关于小孩假期怎么过的采访,主题是把城市的孩子送到农村把农村的孩子带到城市,制造反差。

豆沙觉得这主意看上去不坏,但是几天的生活怎么可能改变一生呢?豆沙跟妈妈去过乡村,只是玩啊,要让她长时间住那里怎么行?根本不会改变!而农村的杨晓荣来到自己家那个难受劲,让她看着心酸,他就像霜打的茄子——穷困的孩子也有自己的尊严!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来感觉自己家是多么没有价值呢?豆沙都难过得巴不得他没来。

当秦主任要让大家都对此发言时,假妈妈急得比老师面前回答不出问题还紧张。这里开会虽然比上课自由,有人说小话有人打手机有人还出去上个厕所,秦主任也会逗大家发笑,可自己要是什么也不懂,自由也是白搭啊!

终于还是轮到了:“田青,你说说?”

豆沙硬着头皮说:“我觉得那是假的,几天时间没法改变一个人。而且不应该让农村孩子到城里来,他们会非常伤心!”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完了,在大人这儿不能说真话!

秦主任盯住她:“这不是你自己提出的?还说送给农村孩子梦想的礼物,反差那么大拍出来好看。”

 “可是我们见过一个农村孩子在城市,他不觉得那是幸福,他拿着礼物自己悄悄砸碎了,因为自己的爸爸妈妈买不起。我们去拍人家难受的样子那是为难人家。”豆沙只好说实话。

大家还是像看猴子一样看着她,秦主任沉默了片刻。还好,没有大发雷霆。

“这样吧,你把新的想法赶快打出来给我。”

假妈妈赶紧往外走,又被高跟鞋绊得摔一跤。真不舒服!

回到办公室,假妈妈先打开笔记本电脑找自己昨天的文章。奇怪,开机什么的倒是很熟练,就像元宵突然会开车一样;可是写什么、怎么写实在是一塌糊涂,连交昨天的稿子都是请沙丽丽帮忙的。今天要写的方案怎么办?豆沙坐在妈妈舒服的办公桌前开始后悔。这里虽然可以边写文章边喝咖啡,但是还是不会写呀!

“沙丽丽阿——”假妈妈又只有求援了,“能不能帮我请个假?我今天特别头疼。”

沙丽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怎么老叫我阿阿的,像你女儿?要请假自己去,秦主任说不能代替别人请,这是规矩。”

大人的自由也有代价,就是不能再依赖他人。

假妈妈真是急得像上课尿急那么糟糕。不能丢妈妈的脸,写吧!

小孩假期做什么?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在电脑上打着:

“小孩在假期里可以去自己管理自己,自己做饭,洗碗,和小朋友在一起。还可以动手制作蛋糕,做坏也没有关系。只要有原材料,自己动手是最好的事,有创意的、乱七八糟的蛋糕其实最好看——”假妈妈按照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去写。

“哎,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看你今天怪怪的?”沙丽丽又转头跟她说话。“你家豆沙算不错了,秦主任啊,为了那个不听话的儿子天天自己发气发火的!他儿子连话都不跟她说。”

假妈妈很自然地说:“她成天逼着他,是我我也不会跟她说话的。”

“你不是平时很同情她吗?”沙丽丽问。

“没有人喜欢被逼着。”假妈妈说。“工作和家里都是这样。”

“那个采访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啊,可没人逼你。”

假妈妈连声叹气,但是她坐姿端正,过一两个小时才去一次厕所,不跟同事说小话,这都是课堂上逼出来的。

从早上皱着眉头纠结到中午吃完饭,再到下午,假妈妈只写了100多字。秦主任走过来,脸色非常难看。

“一会说要造新闻效应农村孩子进城,一会又像个小孩似的疯疯癫癫,你今天怎么啦?”秦主任低沉着脸。

“……我……我是有点不舒服,我能不能请个假?”

“你不是孩子生病请假,就是孩子考什么级请假,孩子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这时,手机响了,假妈妈接电话,是豆沙学校的老师打来的,请她马上去一趟。

假妈妈无可奈何地对秦主任说:“孩子在学校出问题了,只有再请一次假了。”看老板的脸色真难受,比被老师骂也好不了多少。


假豆沙在学校怎么会惹了老师呢?

一开始,假豆沙小心翼翼,打起精神应付老师和同学。收作业,顺利;早读,滥竽充数,过关;下课了,除了上厕所几乎没动;于是上完了两节课假豆沙就稍有松懈了。

中午老师只给了大家吃饭的时间,休息时还要做两张卷子,假豆沙做得头昏眼花。

下午第一节正是班主任的语文课。语文课的内容实在太简单了,又重复,可又要坐40分钟。假豆沙这时觉得很困,困就难免走神。于是她就像在办公室一样伸了个懒腰。坐久了是想伸个懒腰嘛。

神通广大的陈老师立刻一个粉笔头砸了过去。

“站起来!我刚才讲的是什么?”陈老师拿手的就是这个。

“你刚才讲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这篇课文我都可以背下来了。”假豆沙实事求是地说。

“背下来也不能影响别人行!上课乱动,不专心就要抄课文5遍!”

“为什么?我都能背下来了,还能默写下来,伸个懒腰罚那么多!”假豆沙觉得老板也没有这么狠啊,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了,管人家怎么完成。

“你真能背下来?胡说!跟老师顶嘴,抄10遍!”陈老师更气了。

假豆沙生气了,她站起来就背了一遍。

陈老师不知所措:“你不要影响其他同学!乖乖地坐着!”

假豆沙干脆离开座位去冲了一杯咖啡。不许这样不许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陈老师气糊涂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瞌睡了就要提提神嘛,连大人上班都可以动,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坐着不许动?”假豆沙已经不再管给豆沙造成的影响了。

陈老师说:“你先站到外边去!”

假豆沙更生气了:“凭什么?现在9年义务教育,我有权利坐在教室里,你才没有权利让我出去呢!”

全班哄然大笑。

陈老师气得扭头就走:“你现在到教务处去,我们马上请家长来!”


于是,假妈妈就接到了那个电话。

这次假豆沙闯的祸很严重,所以爸爸也被叫来了。

假妈妈打车到学校门口,正遇上气喘吁吁的假爸爸——元宵。假爸爸一见到她就说:“糟了,我闯祸了。”

假妈妈觉得真是雪上加霜。“不是叫你装病吗?”

“是啊,我在办公室里喝茶打游戏玩的,可是雷副总说公司的大客户来了,一定要我陪人家吃中饭,签合同,我只好去了,结果醉倒在桌子下面了。”

原来,元宵傻乎乎地跟着雷副总陪大客户刘总和助理王小姐吃饭,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先敬酒,一切都跟着雷副总做。

雷副总已经发现豆总今天不对劲,好像不是病的问题,他一边提醒自己办公室的金小姐招呼客人,一边举杯向刘总致意。

“不好意思,我们豆总今天身体不舒服,本来确实来不了的,因为是你刘总,所以才特意共进午餐,他没法喝酒了,我代表豆总敬刘总一杯!”

刘总不依:“豆总那是海量啊,怎么能不喝?上次到我们公司我舍命陪君子,今天到你这里怎么都得喝!喝一杯签一个地区!只要豆总喝了12杯,我们就算全市12个地区的销售全部搞定!”

“就是,你别代表豆总,我也不代表刘总,我们俩先喝,让刘总和豆总好好碰上12杯!”刘总带来的王小姐是个厉害角色。

金小姐马上唇枪舌剑地接上了战斗:“这样吧刘总,王小姐,我先敬两位一杯!我们尽地主之谊,签单的事不是都说好了吗……”

“不行,喝一杯签一个地区!”刘总还是想报一箭之仇,上次豆沙她爸把他喝翻了。

假爸爸——元宵哪里懂得这些酒桌上的亦真亦假,他大概明白了这四个人争来争去就是为了自己不能喝面前这杯酒,如果连续喝12杯就能完成一个大单。想起豆沙和他那么讲义气,想起这次行动时说好了要保护豆沙的利益,看在以后想娶豆沙做老婆的份上,喝就喝吧,大不了喝完酒上医院输液,自己爸爸就经常这样嘛!

假爸爸拿起面前的杯子就喝,火辣的酒呛得他眼泪流了下来。

那四个激战中的人全愣住了,一起看着他。

“嘿嘿,不好意思……”假爸爸拿起纸巾擦眼泪,憨憨地傻笑,然后一口气把这杯酒喝了下去!

之后他又笨手笨脚地拿起酒瓶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四个人都看呆了。

假爸爸再自己倒酒,自己举起杯子,嘴里说:“还有10杯!”

雷副总拉他的胳膊,他一把推开他,力气大得像牛:“还有9杯呢,你会数数吗?”

喝到第四杯时他咕咚一声倒在桌子底下。

午餐只有改变计划,让雷副总和司机把假爸爸架回公司休息,让金小姐陪刘总他们吃点饭。可元宵急得很,没喝完12杯就签不成豆沙爸爸的大单!他推开雷副总一个劲地向刘总说:“我还差8杯!还差8杯没喝!”

雷副总和司机好不容易把他架了出去。

刘总真正目瞪口呆。

还好假爸爸的身体的酒量确实不错,休息了一中午就缓过来了。

假妈妈听了假爸爸的话,急得对他说:“我爸爸的订单!我现在后悔了!我宁愿是从前的样子!”

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假爸爸叹了口气说:“我试过了,没用,要对方也这样想。”

难道假豆沙和假元宵还玩得上瘾了?不是,他们只是骑虎难下了。

假豆沙被带到办公室里,就发现假元宵已经在那里了。

他是因为上课抽烟被处罚的。

假元宵早上发现自己不在家里,而是变成了隔壁家的小孩元宵,老婆孩子都不见了,却多了一对久违了的陌生爹妈。元宵妈像所有的妈一样唠叨,元宵爸像所有的爸一样强硬,一点也没有让豆沙爸找回小时候的感觉。然后他被元宵的爸妈逼着吃了很多加水果的早餐——他平时从来不吃水果的,可以想象当爸当妈的对孩子有多狠。爸爸终于为自己逼豆沙吃菠菜而后悔了。

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时刻来临了:每天早上元宵都必须弹早琴。

假元宵被妈妈逼着坐在钢琴面前,这可比吃东西更没法敷衍。假元宵尽管是个大男人,也慌了:

“我不会。”实话实说总要好些。

“不会?你妈花那么多钱送你学了两年琴,你不会?别想偷懒!”元宵妈打了假元宵一个巴掌,虽然是轻轻的。

假元宵气得站起来想打回去,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这个女人居然敢打他?

毕竟自己也不能打女人,看着“孟阿姨”蒙在鼓里的样子,假元宵决定说实话,结束这场游戏。

“我跟你们说真的,我不是元宵,我是隔壁豆沙的爸爸,我确实没有学过弹琴,所以我真的不会弹琴。”他认真地说。

“小兔崽子,为了不弹琴连故事都编出来了,啊?待会儿你还说你是我呢!”元宵妈妈没仔细听,元宵爸爸大声吼着走过来。

“元宵,你不想坚持一件事吗?”元宵妈突然换了一种策略。她用感染力极强的声调催眠似的对元宵说:“你不是半途而废的孩子,绝对不是,所以,尽管很难。尽管不容易,你还是坚持下来了。我们并不指望你成名成家,只要你能坚持一件事。这样,你回想起弹琴的时光,你会感到骄傲的!”

假元宵哭笑不得,呆若木鸡。

“快弹吧,你看爸爸那么辛苦还早起半个小时给你做早餐,就是为了给你弹琴啊!”元宵妈声情并茂地说着。

假元宵尽管情商智商都很高,这一刻也没辙了,他伸手在琴键上按出几个音,努力地辨认着音符,然后说:

“这曲子太难了,认谱可能要认两天,你能帮我一点吗?”

他终于意识到,有时在大人面前,只有撒谎,不然活不下去。

“没问题!”元宵妈立刻焕发出热情,帮元宵一个音一个音地找,在她的帮助下,不识五线谱的假元宵弹到汗如雨下,终于弹出了第一行。

元宵妈妈异常宽容:“我看到你努力了,没事,只要努力了,只弹一行都是好的。”

豆沙爸爸这时候在心里发誓:再也不逼豆沙弹琴了!

可惜,这时真元宵正在紧张地开车,没有回应他,否则两个人都能变回来了。

假元宵当然是一肚子的气。在出门时他看到自己的车被一个长得跟自己一样的大人开出去了,上面还坐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你可以想象他气成什么样子。

但是他毕竟是大人,而且自己开公司,智商情商都很高,知道现在先得忍耐,先搞清楚怎么回事再说。

他在学校表现不错,暂时冒充是没问题的。可是想着今天要签一个大单,他越来越急,只想溜出学校去看一下。

没想到学校的大门把得特别严,最近因为袭击儿童案件保安措施更严密,根本出不去。

假元宵越发急了,一急,他的烟瘾就发。他的毛病不多,就是这个烟瘾发起来实在难受。

假元宵在整个中午就一个愿望:找到一包烟!

学校没有商店可以买烟。

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老师带来的烟。

可是学校大多是女老师,很少有男老师。

假元宵实在受不了了,他瞄准了教导主任廖老师的口袋。

这无疑是虎口拔牙。

但他是豆沙的爸爸,虎口拔牙的事一定要做。

要闹事很严重的学生才会被请到教导处。

假元宵来到教导处的办公室,对廖老师说:“我是四2班的,老师让我先来这里等着。”

廖老师点点头。这样的事经常发生。

等了一会儿不见老师来,廖老师就出去看。

假元宵趁机跑到廖老师桌前拿了烟和打火机抽了半支,然后把剩下的烟放进自己口袋跑回去了。

廖老师发现四2班根本没有事,回来烟又被偷了,大人的自尊心受到巨大的挑战,决心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地地毯式搜查,把那个捣蛋鬼给找出来。

大人的面子比生命还重要。

假元宵回到班上,发现廖老师正在一个班一个班地找他,整个学校躲无可躲,烟藏无可藏,干脆在自习课上开始堂而皇之地吸烟。假元宵的班主任小李老师发出一声惨叫,立刻就去教导处请廖老师了。

这时廖老师已经查排了9个班,累得满头大汗,听说元宵居然自投罗网,立刻就把他请到办公室里。

廖老师满脸杀气地问假元宵:

“你为什么偷烟?”

“因为买不到烟。”

“为什么在教室里吸烟?”

“因为找不到吸烟区,烟瘾又发了。”

廖主任脸黄似蜡。学生和老师都以为他生气了,他也做出生气的样子了,只有假元宵知道他害怕。大人也会害怕小孩。

大家都知道,廖主任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但是假元宵居然问:

“你烟瘾发的时候可以躲在办公室里吸烟,为什么不给我们设一个吸烟区?”

“你那么小年纪就吸烟,不怕爸爸妈妈难过吗?”廖老师脸色由黄转青。

“你那么大年纪还吸烟,不怕孩子难过吗?”假元宵真心诚意地说,他确实很后悔,自己的女儿豆沙经常告诫自己不吸烟的。

可是廖老师的脸由青色转为猪肝色,继续说:

“你怎么对老师说话?那么小就吸烟,对你自己有很大坏处!”

假元宵说:“大人吸烟也有很大坏处啊,其实做坏事从小做过没什么,长大了做才是要不得。奥巴马小时候还抽过大麻呢。”他小时候不敢吸烟,长大了好奇就吸上了,现在确实很后悔。

廖老师勃然大怒。

“白痴,废物!这样的学生以后还想毕业,还想找到工作!捡垃圾都没有人要!”

围观的老师也都气愤不已:“这样的学生,太不像话了,完全是人渣!出去也是混社会的,哪家公司会要他啊!”

假元宵忍着笑地望着他们,不敢再说话了。今天公司的大单怎么办呢?怎么才能出去?

他忍不住脱口道:“唉,田青帮我去一趟公司也好啊!”

别人都没注意,可是假豆沙已经被陈老师带到这间办公室一会儿了,正等着廖主任处理自己,好奇地看着假元宵和老师们的对话。她已经从假元宵说话的口气里听出来这是自己的老公,加上最后这一句话,她毫不怀疑丈夫就是假元宵,于是忍不住大叫一声“老豆!”就冲过去。

假元宵一回头看到自己的“女儿”豆沙冲过来,嘴里叫的却是老婆田青的称呼,他一阵惊喜,不管是女儿还是老婆,一把抱住了再说。

于是,小学生假元宵示威式地热烈拥抱小学生假豆沙,当着教导处所有老师们的面,这场面在学校60年的历史上史无前例地发生了。

围观的老师发出了“嘘——”的长声惊叹。廖主任的脸已经五彩斑斓了。

豆沙的假爸爸和假妈妈正好走到门口,元宵的真爸爸和真妈妈紧随其后,见状,四人都差点昏过去。

廖主任失去控制地大吼:

“叫父母都来!偷烟,在教室里吸烟,跟老师顶嘴,当众抱女生——这样的学生,简直是社会的包袱和累赘!”

豆沙和元宵——假爸爸和假妈妈心里正在大声喊:“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就希望是从前的样子!”

假元宵和假豆沙还沉浸在找到对方的欢乐里,忙着问对方这一天发生的事,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所以起不了反应,变不回去。

假妈妈急了,大喊:“妈妈,你的工作被我弄砸了,秦主任正在发脾气呢!”

真妈妈一听,也急了,一个后悔,他们变回去了。

假爸爸赶快如法炮制:

“您的那个大单被我弄坏了,我喝酒喝醉了,雷副总正在气急败坏呢!”

真爸爸一身冷汗,后悔了,他们也变回去了。

老师们面面相觑。不过事情终于恢复常态了。

现在,豆沙爸爸和妈妈只有诺诺连声地从老师那里领回自己的女儿豆沙,元宵的真爸爸和真妈妈赶紧连连道歉领回自己的儿子。出了校门,两个家庭六个人立刻找了家茶馆召开紧急会议,这才真相大白。

“要是你们平时不管得那么紧,我们也不会变来变去。”豆沙嘟囔着。

“现在我也知道大人也相当不容易了,我还是会体谅你们的。”元宵说。

四个大人沉思了半晌,没有骂他们。大人的世界和孩子的世界,他们都经历了。

“我以后不逼你弹琴了。”爸爸说。

“我不逼你吃不喜欢的东西了。”妈妈说。

“你们应该自由一些!”连元宵妈妈都说。

不过,在仙顶针变回去之前发生的这一切也得去善后啊!

最后妈妈叹了口气,跟豆沙说:“把婆婆的顶针给我!”

豆沙说:“你要来干什么?这可是很严肃的!”

“我得变成你们校长,要不今天你们两个闯的祸怎么收场?”

“是你们两个。”豆沙纠正说。

“不管谁闯的,最后不是都记在你们帐上吗?学校确实也管得太严了,大人都受不了。”妈妈并不生气,好像还有点开心。

爸爸说:“我损失了生意,那不是什么大问题。妈妈被秦主任批评,也还没有严重的后果,可你们还是孩子,背上这么个恶名可麻烦了。这廖老师也太可怕了,该收拾收拾。”他似乎还在为大闹校园感到兴奋。

“下次让我变变嘛,我想变成我们领导。”元宵爸爸也笑着说。

“还好,一切都能变回来,我看豆沙爸爸当小孩都不想回来了呢!”元宵妈妈说。


最后,爸爸变成了那个廖老师,妈妈变成了林校长各一天,把元宵和豆沙闯的祸解决了。不但如此,“林校长”还给全校进行了教室改革,规定学生上课时可以打呵欠,伸懒腰,还可以倒咖啡喝。咖啡当然由学生自己带。

廖主任不但没有处分那两个学生,而且真的在学校设立了吸烟区。两位领导的英明决策引起了全校师生的欢呼,自然豆沙和元宵也不再是罪人了。林校长和廖主任变回来以后,看他们的措施那么受欢迎,虽然醒过神了,也没法收回去了。

收益最大的是豆沙家和元宵家。大人们轻声细语,不再勉强孩子吃菠菜或者弹琴。豆沙和元宵快活得像神仙。

还有好玩的事呢,豆沙的爸爸生意没受影响,大客户刘总连声赞叹说豆总喝酒太实在了,醉了就钻桌子下,还拼死要喝完剩下的8杯,这年头这么老实的人哪里去找,于是签了那个单。豆沙爸爸还因此戒了烟,因为他说被一种欲望控制太难受了。这可是意外的大收获,让豆沙全家大大庆祝了一番。

妈妈把豆沙提出的想法完善成了方案,受到了秦主任的大力表扬,节目的收视率不断攀升。以后,妈妈做儿童节目都要来跟豆沙和元宵探讨一番。

总之,皆大欢喜。不好吗?

豆沙却很久很久不敢动用那个仙顶针了。虽然她很想变成《家有儿女》里的小雪,元宵还是想变成飞行员。豆沙知道仙顶针不是随便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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