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免费美食

在手机上看了很久,依旧不知要点什么外卖。炸鸡翅、麻辣香锅、煲仔饭、牛肉面、排骨饭、汉堡……数不清呵,却让我厌食。

突然就想起儿时母亲做的菜来。


母亲喜在夏季到河里挖蚬。

挖蚬的方法很简单。常见她换了一条长裤子,一只手里抱着个菜篮子,一只手提着小水桶。菜篮子不是固定的工具,凡是中间可以漏水、漏沙子的器具,都可以用来挖蚬。有时就是一个废弃电风扇的外盖。到了河里,人蹲下去了,用那可漏水沙的工具往河底刨,然后举起来。泥沙随着水漏下去,在篮子里头剩下的,就是蚬。有些地方蚬多的,一挖就有几十只,有些地方挖了,寥寥无几。

蚬,在贝类里是数个头小的了。我所见过的最大的贝类是河蚌,比大人手掌还大。但河蚬都是小小的,大部分是黄色,也有棕褐色和黑色。性凉,听母亲说,吃多了会拉肚子。我却喜欢吃蚬,喜欢它们的肉的细腻滑嫩,没有腥味——兴许也是有的,但我从不曾感觉到,所以我也拉过几次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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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蒜头,炒。把蒜头砸碎,加油爆,和蚬一起炒。蚬肉又嫩又香,佐以蒜头的香味,令人吃了停不下来。所以每次我们吃蚬,桌子上堆满了壳,一座座土墩子似的。也有加辣椒的,但我的父亲不吃辣椒。

还能腌制着吃。蚬的肉小,腌制可以保留肉的完整,吃起来光滑肥嫩。咸的,却有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香。没有任何佐料,哦不,只加了盐。早上喝粥,最喜用这些食物,在潮汕地区,是作为“杂咸”的一种。一小碗,比得起山珍海味——但那时我是没吃过山珍海味呢。

又有一种吃法,不知道是谁的发明。把新鲜干净的蚬全放在一个锅里,用开水冲。像冲方便面一样,就可以吃了!我觉得不可思议,一开始不敢吃。母亲把锅中水沥出,倒酱油,然后颠着锅里的蚬,是要让酱油均匀流入蚬的身体里,入味。我爱吃酱油,便也试着吃这样做法的蚬。果真好吃,熟了,却不像炒的把肉都炒瘪了。肉是嫩的,果冻一样冰冰的,酱油渗进肉里,很是鲜美。

兴许还有很多的吃法,我已暂时回忆不起来。但我总能记得蚬的味道,不管它的做法怎样,总能回忆它的香美。在那个时常断了买菜钱的岁月里,母亲有很多法子让我们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吃上肉,吃上蔬菜。但每一种食物都有它的季节,蚬也不是每一天都有的,如果河水不退潮,她也没有办法去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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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母亲听人说,家对面的河里,有一种通心菜是可以吃的。那些通心菜模样的野菜,长满了一整条河,像是发疯的水草。野生的通心菜,茎很粗,中空,像一条大吸管。叶子也比菜市场里的通心菜大,嫩青色。到河边采摘了一篮子,回家泡水,炒。

味道是好的。比通心菜还要多汁,但是淡了一些。我想这是它长年生于水里的缘故吧。这种菜曾有一段时间常常出现在我们的饭桌上。我后来又看到有人一大筐地摘回去,便问是摘去做什么。那人说摘回去喂猪呢,我默默地跑回去告诉母亲。也不知什么时候,桌子上便没有这野通心菜了,而现在,是河里也没有了,被水葫芦喧宾夺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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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我在夜里骑单车撞了墙。母亲确诊我是眼睛不太明亮,所以给我煮了桑树叶汤。桑树叶里加些黑豆,据说有明目的作用。我不知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被桑树叶治好了,我却记得那桑树叶的味道,酸酸的,略带些干涩。

后来又喝过一回桑树叶的汤,是加了猪肉和黑豆的。至今想起来,依旧会觉得那汤有特殊的功效,一喝,双目放光,人都精神起来。

桑树叶是全然的免费。我家的两棵桑树,是母亲从我叔叔那里剪了两根树枝,插入泥土里,然后蓬勃生长起来的。桑树种在屋子的后头,在河的岸边。小时候摘桑椹,就爬上树去,一边摘,一边看到有些已经成熟得发黑的桑果自个儿往水里掉去,引来了小鱼。那时候不觉得心疼的,因为两课桑树的果子,数不过来,吃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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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椹洗干净了,生吃。红的,黑的,吃完,嘴巴和手上的颜色洗不掉的。我们就哈哈地笑,母亲也笑,一家人,都爱吃这果子。

还有一种吃法,在桑椹里加糖。最好是红糖,因为红糖容易融化。加了糖,颠几下,均匀了,开始吃。甜,甜得令人忘记生活里的苦。

却不知母亲那时候能忘记日子的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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