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雄学院》：“我”与“为人人”的博弈
漫番漫画黑白漫文化2019-03-13 16:03
2014年7月，堀越耕平的漫画《我的英雄学院》开始在《周刊少年Jump》上连载。在Jump头部作品相继完结或进入终章的情况下，《我的英雄学院》凭借扎实的画功、出色的人设和紧凑的剧情，不出意外地成为了编辑部重点栽培的对象。随着作品人气日渐高涨，《我的英雄学院》不负众望地迎来了动画化、游戏改编、剧场版上映，可谓风头正劲，俨然成为了Jump新生代热血漫画的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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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英雄学院》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对超能力习以为常的社会，世界上80%以上的人都会在童年觉醒超能力（即“个性”）。为打击超能力犯罪，社会上对“个性”的使用有严格的限制，而利用个性来救人于危难之中的“英雄”，也被逐渐规范化成为了一种职业。各式各样的英雄事务所纷纷成立，众多英雄的活跃，总是会成为媒体的焦点。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专注于培养英雄的学校也应运而生——其中最顶尖的，便是雄英高中，亦即故事发生的主要舞台。那么，这样一部超能力题材的校园热血作品，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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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你能够成为英雄”：从零开始的逐梦之路
作为一部热血王道漫画，《我的英雄学院》的主线剧情自然是少年的逐梦之路。但与大多数王道漫主角不同的是，主角绿谷出久虽然怀揣英雄梦，却并非天赋异禀，也没有特殊血统或强运加身，论天分论出身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甚至比“平凡”更为弱小。在这个绝大多数人都拥有超能力的世界，绿谷出久却是罕见的“无个性”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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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绿谷越是弱小，他强烈的正义感和超越本能的同理心就更显珍贵。看到他人露出求救的表情，绿谷理智上明知自己打不过，却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在思考之前，身体先行动了”。那份战胜了恐惧本能的奋不顾身，获得了最强英雄欧尔迈特（All Might）的认可。欧尔迈特说出了改变绿谷一生的断言：“你能够成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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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是绿谷出久的救赎，也是故事的真正起点。在此之前，绿谷虽然表面上倔强地持之以恒记录英雄笔记，但心中却从未真正相信自己可以成为英雄。那份明知不可能但仍旧要尝试的偏执，就像身边人劝说的一样，更多是不敢直面现实的无奈之举。
不同于大多数热血漫主角从头到尾的坚定自信，绿谷在出发之前是自卑而无奈的。如果说爆豪胜己是“一团自尊心的集合体”，那么绿谷恰恰相反，他的自我意识极其淡薄，有着强烈的自我否定倾向。这种特质，在某些条件下会表现为“无私”，某些条件下也会表现为“懦弱”。绿谷成为英雄的过程，不是简单的外在实力升级，而更是他克服自卑与恐惧，最终建立起信心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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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个性的绿谷出久继承了欧尔迈特的个性“One For All”（我为人人），成为了这星火相传的个性的下一棒。不过，获得个性，对梦想成为最强英雄的绿谷来说，只是获得了与他人一同站在起跑线上的资格罢了，一切才刚刚开始。从未拥有过异能的他，必须用倍超常人的努力来锻炼自己，才能追上自幼与异能共存的同伴们，才能真正控制住One For All的力量。绿谷变强的最大动力，并不是来自“我要成为英雄”这个梦想，而是来自老师伙伴的期待。最初的入学评定中，绿谷的实战分为零，救助却拿了最高。只有为他人而行动，才会发挥最大的力量，几乎完美诠释了One For All这个名称的意义。这也正是欧尔迈特看中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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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雄英高中英雄科后，绿谷虽然感激欧尔迈特的赏识，却仍旧处于不断的自我怀疑当中，为自己的幸运而惶恐，为自己进步缓慢而焦虑。每一次克敌反转，主角迎来的常常不是赞扬和骄傲，而是挫折和自我反省。成长中会有的迷惘非常具体地体现在主角身上，读者的心随着绿谷的纠结、愧疚与恐惧而揪紧，也随着绿谷的爆发和胜利而激动，构成了强烈的代入感，才令努力过后的胜利极具爆发力和感染力。
这些痛苦的磨砺与苦涩的成长，正是整部作品的核心——毕竟，这是绿谷出久成为最强英雄的故事。
二.生动鲜明的群像剧
《我的英雄学院》对人物心理状态细腻而准确的描绘，不仅着墨于主角，也应用在了各式各样的配角之上。作者堀越耕平很擅长利用角色自身的内在矛盾来塑造人物，让每一个角色都避免了脸谱化。就像平时懦弱的绿谷出久在关键时刻却比谁都勇敢一样，性格火爆的爆豪胜己，在战斗时却出乎意料地能够冷静分析局势；总是“苦大仇深”的轰焦冻，一旦放下心结，便显出了善良可爱的一面；刻板认真、处事冷静的饭田天哉，当亲人遭遇不幸时，也一样会被仇恨冲昏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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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富立体的人设，使人物之间的日常交流有趣而灵动；精心设计的战斗，也令每一个角色的能力都有其用武之地。哪怕是看起来似乎完全没用的个性，只要在战斗中活用，也可以成为极大的助力，甚至反败为胜。战斗风格，以及每个角色在战斗中所“注视”着的东西，无不进一步塑造了人物的性格。更值得称道的是，各角色在相互对战中发生的心理交锋，将这二者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尽管“通过战斗解开心结”已经是少年漫中屡见不鲜的套路，但《我的英雄学院》在心理转变的呈现上，明显较很多作品更胜一筹。
绿谷出久想要帮助轰焦冻解开心结，竟本能地将输赢抛到脑后，在赛场上管起了“闲事”。由于战斗发生在“学院”这个相对温和的舞台上，有效避免了热血漫常有的“胜者即正义”的毛病。比赛结果虽然是绿谷输掉、轰胜出，但在心理上，轰却是动摇的一方——被拯救的一方。与常见的“嘴炮”不同的是，即便绿谷在赛场上一时间帮轰解开了心结，轰在赛后还是在继续迷茫。轰甚至评价出久的行为是“擅自把别人长久以来一直坚持的东西彻底毁掉”。绿谷只不过帮他开拓了一个新的思路，真正放下还需要时间来自我消化。这种模式的心理转变，相较战斗后机械降神一般的“救赎”和感化，显得更为真实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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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英》中，每一个角色都有属于自己的烦恼：轰焦冻对父亲病态控制欲的厌恶，丽日御茶子想要帮父母分忧的急切心情，爆豪胜己进入雄英后感受到的实力落差……这些烦恼或者来自家庭，或者来自理想与现实的冲突。这些现实中真切存在的烦恼和焦虑，对于“少年”这个受众群体来说，恰恰是紧迫的正在进行时。读者们多少都能在某个人物中寻到自己的影子。《我的英雄学院》的感染力，也极大地仰赖这种强烈的代入感。
每一个配角，几乎都在某几页中，享受过主角的待遇——正是这些细腻的描绘，共同构成了一出丰富精彩的、真正意义上的群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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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何为英雄？继承中的突破
如同One For All这一个性的星火相传，《我的英雄学院》也很好地接过了漫画家前辈的班，继续描绘着Jump系作品的三大主旨：友情、努力、胜利。不过，《我的英雄学院》在秉承这些精神的同时，也有着大胆的突破。
其一，是对主角的目标本身的探讨。《全职猎人》不会让小杰去怀疑“为什么要成为猎人”，《海贼王》也没有描写路飞去深思“海贼王意味着什么”。然而《我的英雄学院》时不时便会将“胜利”的概念，将作为主角目标的“英雄”一词摆上台面探讨：为什么想要成为英雄？成为英雄包含着怎样复杂的心理动机，“英雄”这一词最本初的含义是什么？什么样的人，可以被称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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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杀手斯坦因批判英雄社会的腐坏，以极端的杀戮行为推行自己那近乎原教旨主义的理念：“英雄”一词与“职业”一词原本就该水火不容，为获得声名和利益而救人，不能称之为英雄；因此，只有对虚假英雄进行肃清，才能阻止这样的腐败。
那么，怎样才是英雄？漫画在故事的各个阶段里，通过不同角色的口，给出了来自不同侧面的回答：
“挺身而出帮助有困难的人，才是英雄！”
“漂亮话？那又如何？赌上性命去实现这种‘漂亮话’，不正是英雄的工作吗？”
“喜欢多管闲事这点，也是英雄的本质之一啊。”
“所谓英雄，乃是无论如何都能将绝境逐渐打碎的人！”
——只有经历了前期的动摇，后期才会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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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漫画观感的考虑，大多数少年漫画对“努力”这一点都做了相应的淡化或者美化。毕竟修行本身是很枯燥的事。《龙珠》往往直接在战斗场面中展现前期修行的成果，《海贼》交代了主角团分散修行的场所后，便将时间跳到了两年后的蜕变与重逢，《火影忍者》与《全职猎人》对主角修行的描写虽然细致，但毕竟主角们都有天赋与血统的加持，观众完全不必真正为他们“担心”。若是打个比方，《我的英雄学院》的主角绿谷出久，就好像火影里的小李和猎人里的智喜——正因知道自己的不足才加倍努力，可能动摇，也可能自我怀疑，总是在努力追赶着谁的背影。绿谷从零开始适应异能，经过了漫长的连载时间，也才把对力量的控制从5%升到了8%，期间还经历了许多次的精神折磨和情感动摇。选择这样的人物做主角，选择“修行”本身做描述对象，是非常需要勇气的。正因为其“真实”，才最难把握：当人物动摇时，其根本目标会不会动摇？如果其他角色都比主角厉害，主角凭什么吸引住读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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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堀越耕平很好地解决了这些问题。在《我的英雄学院》刚刚结束的一个篇章中，虽然从合理性上讲，每个角色的心理描绘依然非常到位，但另一个完美角色通行百万的出现和绿谷由此产生的剧烈动摇，终于触到了部分读者的逆鳞。继欧尔迈特为主角树立了实力上的天花板之后，通行百万又为主角树立了一个精神上的天花板——主角要跨越多么庞大的障碍，才能最终超出读者的期待？他的英雄之路，究竟还要面对怎样的心灵成长？
《我的英雄学院》是作者堀越耕平的第三部作品，他的前两部作品在Jump的调查表制度下表现不佳，被迫早早完结。但其实从他的第一部作品《逢魔之时动物园》的设定中，便可以看出作者一直有着突破常规的意气——该作品中的角色除女主外，几乎全都以动物形态出现。考虑到一般漫画中热门“人物”和其带来的反哺效应，这不得不说是个大胆的尝试。
新的尝试，难免遇到种种磕绊。为了宣传《我的英雄学院》剧场版，片方为堀越耕平与尾田荣一郎安排了一次对谈。在昔日偶像尾田的“怂恿”下，堀越耕平鼓起勇气说道：“我会加油，努力让《我英》超越《海贼》的！”希望作者终究会像努力的绿谷一样，总结经验，摸索出新的道路，遇到任何困难都能打碎绝境，让“漂亮话”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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