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后即焚-8月
由于我本人对多个艺术创作领域有较深的了解，我很喜欢探究各个领域之间的相似性，以及这些相似性之间的相似性。从今天起，我计划从“游戏系统设计”的角度，和大家讨论华人朋友们比较关心的种族配额问题，也就是Racial Quotas。这个系列包含三篇，《系统设计决定人性》，《系统崩坏》以及《地理配额，一场持续了数百年的社会实验》。今天要讲的是第一篇。
系列前言
华人朋友最近很关心一件事，就是川普总统下命令，调查哈佛大学歧视亚裔学生。一直以来美国大多数大学都在使用“种族配额”。什么叫种族配额呢？就是在录取学生时，给每一个种族分配特定的名额。比如总共录取3000人，白人分配1000人，黑人500人，亚裔500人，等等。你在亚裔学生中排名501，那么对不起了，尽管你比被录取的1000个白人学生和500个黑人学生都优秀，我也不要你。这样的话，它对努力上进的亚裔学生就很不公平，因为你亚裔学生再好，也只能争抢数目有限的名额。2016年美国最高法院裁定“种族配额”违宪，但很多大学（比如哈佛大学）仍然在变相使用种族配额。那么“种族配额”Racial Quotas到底是歧视吗？我认为有三点需要注意：
1-种族配额不能只在“大学录取”这种亚裔占据优势的地方使用。你要使用就全使用，律师界白人那么多，是不是配一下额，NBA黑人选手那么多，是不是也配一下额？反之，你要不用就全不用，遵守美国宪法精神，将每个人视作独立个体，不考虑肤色种族。宪法说的是“人人生而平等”，而不是“族族生而平等”。你只在亚裔占优势的地方使用，客观上极大增加了亚裔学生考上好学校的困难程度，这看起来非常像种族歧视。
2-即使我们不讨论其他领域，把问题仅限于亚裔占优势的“大学录取”领域，那么我就要问了：犹太学生在大学录取中占的优势更大，常青藤学校犹太学生所占比例远高于其人口所占比例，那为什么不对犹太学生使用种族配额呢？亚裔和犹太学生都占优势，你只限制亚裔的数目，这个实行起来就更像是针对亚裔的种族歧视。另外，现在的做法是把犹太学生算作白人，这个本身就政治不正确，因为有很多黑人犹太人。
3-你对亚裔学生要求那么高，把很多亚裔学生逼得精神不正常。数据统计亚裔学生抑郁症等精神疾病发病率，是其他种族的两倍。所以你这个政策，造成的结果也很像种族歧视。
有句俗话说，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像鸭子，走起来像鸭子，叫起来也像鸭子，那么它就是鸭子。同理，我觉得，如果一个政策看起来非常种族歧视，实行起来更像种族歧视，造成的结果也像种族歧视，那么它就是种族歧视。
但是这个系列，我们先不谈种族歧视这种有关社会正义的问题。一谈社会正义，你有你的正义，我有我的正义，大家掰扯不清。很多美国极左派最喜欢掰扯这个，你英语没人家好，掰不过人家。所以这个系列，我们从工程的角度来谈一谈，这样设计的系统，到底work不work。如果你的系统设计出来根本不work，那也就无所谓什么正义不正义了。
《从游戏设计的角度谈种族配额——系统设计决定人性》
在游戏设计领域，有这么一个经典的论断，叫“系统设计决定人性”。什么意思呢？你这个游戏系统是这么设计的，那么必然存在着这么一个最佳策略或者一组较好策略，使得使用这些策略的玩家能占据优势。如果这些策略恰好带有道德指向性，那经过足够长时间，留下来的玩家必然会体现出特定的人性。比如说这是一个射击游戏，那么在这个游戏系统中，玩家就应该互相PK，互相射击，于是像文昭先生这样的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就只好被爆头无数次，排名垫底，最后饮恨失败退场；其实极权政体也是这样的，极权政体这个游戏系统会自然选择最没有人性的玩家上台，淘汰掉良心尚存的——翻阅某国历史便可以发现，对那些非最高领导人，良心发现的时刻，往往也是他们的死期到来的时刻。但反过来讲，如果是一个多人合作游戏，那么玩一段时间后，大家自然会像文昭先生和他的会员网友一样礼貌谦逊，彼此照顾。于是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一个问题，系统设计决定人性。
用“系统设计决定人性”可以有效反驳哈佛大学对亚裔学生的第一个指控：哈佛大学认为亚裔学生的Personality不好，翻译成网络常用语，就是亚裔学生“人品有问题”。它的律师是怎么说的呢？
(His) Asian students are less respected because they are less likable, less courageous, and less kind than all other applicants.
翻译成汉语就是，（他的这些）亚裔学生和其他学生相比，不受人尊敬，因为亚裔学生不讨人喜欢、缺乏勇气、而且不善良。你看这句话，“因为”两个字用得多好，亚裔学生不受人尊敬，“因为”他们不讨人喜欢、缺乏勇气、而且不善良。仿佛“亚裔学生不讨人喜欢、缺乏勇气、不善良”成了客观事实。这是在暗示亚裔学生咎由自取。
那这句话槽点就很多了。你不喜欢黑人，那是你的问题，是社会的刻板印象，政治不正确；但是你不喜欢亚裔，那就是亚裔的问题，是他们活该。这是其一。其二，大家注意啊，他说的这些，都是不可量化的，也就是缺乏可证伪性。比如你如何量化“讨人喜欢”，如何量化“缺乏勇气”，如何量化“善良”，有评价表么，有调查问卷么？有的话，它们怎么设计的，你如何排除一些明显干扰项，比如说“亚裔学生平均成绩非常优秀，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很容易被人妒忌并且讨厌”，你怎么排除这个因素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承认他说的这些nonsense是有一定道理的，用“系统设计决定人性”也可以轻易驳倒他们。
以哈佛大学为例（其实常青藤学校都是这么干的），它常年将亚裔学生数目控制在15%~19%之间；而罔顾这几十年来亚裔学生的申请人数提高了四倍的事实。但是2016年，种族配额被最高法院裁定是违宪的，于是哈佛大学只好故意拉低亚裔学生的人格评分，以实行变相种族配额。由于亚裔学生的主要指标——学习成绩、社会活动和体育运动——普遍很高，但名额有限，所以他们必须比白人和黑人学生优秀得多，才能考上一样的学校。
在这个游戏系统中，若我们假设不同种族聪明程度差不多，那么亚裔学生想进哈佛大学，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大学录取有三项主要指标，刚才说了，学习成绩、社会活动和体育运动。体育运动比较靠天赋，大多数人都不行，而社会活动又是收益递减的，所以最佳策略必然是拼命提高学习成绩。这样一来，亚裔学生要想考上哈佛大学，绝大多数一定会成为是拼命学习的书呆子。这是你这个系统的系统设计决定的，不是亚裔学生的种族特性决定的。因为在这个系统中，亚裔学生，特别是其中绝大多数没有体育天赋的那部分人，他们的最优策略必然是“书呆子策略”。
那么接下来，哈佛大学干的事情就很不要脸了：你设计的系统，把亚裔学生变成了“书呆子”；然后，你又反过来指责这些亚裔学生是书呆子。这是典型的倒因为果。孟子说，“无耻之耻，无耻矣”，讲得就是这种情况，讲的就是你哈佛大学。你连羞耻都不知道，可谓是无耻之尤，无耻到家了。
当然，常青藤学校干的无耻事情很多。比如说他们喜欢招收独裁者的子女，美其名曰“传播民主自由”，实际上只是为了名利；反而，那些独裁者的子女在常青藤学校，学到了更加精致的独裁技术，于是回国掌权后变本加厉地剥削奴役本国可怜的民众。
那么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大学录取中这种歧视性的种族配额制度，可以通过投票手段纠正吗？
继续用“系统决定人性”的理论，我们会得到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不能”。要想纠正种族配额，只能通过立法的手段，不断要求大学将招生过程透明化，挤压“变相种族配额”的空间。比如这次，通过挤压，人们发现哈佛大学故意拉低亚裔学生在“人格”上的评分，被指出后，不但不认错，反而还让律师狡辩说亚裔学生本来人品就有问题。那么，为什么种族配额制度无法用投票来纠正呢？我们把政治博弈想成一个游戏系统，那在这个新的游戏系统中，议员们成了玩家，他们要想留在他们的位置上，就必须拉到选票。在社会正义和大多数人的利益一致的情况下，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现在，由于亚裔人口所占比例很少，议员们为了拉住西班牙裔和黑人的选票，不但不会纠正种族配额，反而会强化它，进一步侵犯亚裔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利益。前一阵加州搞SCA5，要求原本不考虑种族加州大学系统也要按种族分配录取名额，就是一例。挑动这事的议员，有两个自身也是亚裔，为了屁股底下的椅子，他们是既不考虑本种族利益，也不考虑社会正义。其实呢，就算强化种族配额，分配给黑人学生的那些名额，也落不到社会底层穷苦黑人民众的头上。但是大多数人不会聪明到能想清楚这一点。
好，这一期节目就讲到这里，如果大家感兴趣，接下来第二期，我会讲解一个重要概念：系统崩坏。这个名字是我翻译的，英文叫Systematic Breakdow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