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蚁诗人

作者:王大烨  首发于葫芦世界

1

我是一只白蚁。

生而为蚁,我也很无奈。我住在一个巨大的城堡里,其实就一个树桩子,上面布满了我们的杰作,我们就在这里生存,你可以记住我的门牌号,三单元八楼东户。

我们都很忙,每天必须做很多的事,每个白蚁各司其职:工蚁负责后勤,就是担任巢内很多繁杂的工作,例如建筑房子,照顾小孩儿,当蚁后的保姆;还有兵蚁,整天耀武扬威,以为可以打变全世界,丫人类一个喷嚏就完结了它,吃个饭还得工蚁喂;然后就是蚁后蚁王,不劳而获的狗男女,整天负责打炮,完了还天天命令我们。但你有什么法子?这就生态,这就是命运。

我确实很不幸,不仅生而为白蚁,而且还是一个工蚁。我曾问过我好朋友阿牛为什么我是个工蚁,而不是蚁后或是蚁王,甚至连兵蚁都不是?”

“那你想怎么样?有个命就不错了。”

“可这样活着干什么呢?”

“干什么?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阿牛又开始吃他的饭了,一个破树叶能啃十来天。我每天都会思考一下这个问题:我生而为工蚁,命运被死死的钳制着,我不能变成蚁后,不能变成蚁王,我活着近乎没有一点希望,我的等级被所谓的命运给固定了:你就是一个工蚁,干所有的活,吃垃圾的饭。我们从来没有奋斗这一说,我想这真是白蚁的悲哀。

2

我有一个保留的活动就是探访人类的基地。人类可真是一个牛逼的物种,他们身形庞大,一脚就能把我们整个族群消灭。我从未望见他们的脸,因为高到我根本无法直视。我很喜欢他们的城堡,每天傍晚我都会从一个幽闭的小道偷偷的溜到他们的城堡里面。他们的城堡里面有一个很庞大的盒子,只要人类一摁这个巨大的按钮就会吱吱的闪现出图像。这个时候我是最幸福的,我看着盒子里面的人类笑,自己也笑;看着里面的人类哭,自己也哭。我曾邀请阿牛跟我一块去看,我问他好看吗?

“这有什么意思?你又不认识他们,看他们干什么?”

“但是看这些能让你快乐啊?”

“快乐?哪有什么比吃东西更快乐的。”阿牛说完就又开始吃它的树叶。阿牛很少来这里,即使来也是为了找人类的吃的。但人类实在是太庞大了,一不小心就消灭了我们。族群的白蚁都不敢去,他们也劝我不让我去。有一次我记得阿呆说他也想去看电视,但是他怕被人类给踩死。我说没事,我知道一条小道,那里绝对安全。

说完我就带着阿呆去人类的城堡看电视:所谓的小道,其实就是地板缝,人类再庞大,但有时也触碰不到微小,地板缝就是。

我和阿呆经常去看电视,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不到两天,阿呆就死了。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阿呆左顾右盼的跟在我后面,我说阿呆今天我们就能看到《欢乐颂》大结局了。阿呆问你怎么知道?

“你难道不注意下集预告啊!”

“喔。”

阿呆刚说完这个喔,一个无比庞大的脚印从天而降。以往这都很安全,因为我们在地板缝里。但是这次等脚印离开,我却发现阿呆成了碎末——他被一个口香糖粘在了人类的脚上。那天我独自一个人看完了《欢乐颂》,我想这可真是一个欢乐的结局。

3

整个蚁族都说我是个异类:你听说一个会写诗的白蚁吗?我每天从家里出来,走上一路,看到什么就写点什么:我看到树叶就说多么美的树叶,看到大海(其实就是小溪)就说如同大海一样奔驰,看到天空就说天空盛满蔚蓝,看到白云就说白云好似我们,看到我们同类就说我们成为白云,看到阿牛在吃粪便就说阿牛在吃粪便。然后默默把这几句记起来,就成了一首诗:

多么美的树叶

如大海一样奔驰

天空盛满蔚蓝

白云好似我们

我们成为白云

阿牛在吃粪便。

我问阿牛,这首怎么样?

他说:“不错,但我觉的最后一句不太好。”

“为什么?”

“我也不太知道。”

“喔,那我就不改了。”我拿着这首诗,走过漫长的小路,来到人类的城堡,连门都不用敲,轻而易举的进入。我像往常一样看着电视,但今天我突然看到一个白蚁,当然不是阿呆:她是女的,出于礼貌,我向她打了招呼:

“嗨!你好!”

“嗨!你也喜欢看康熙来了?”

“康熙来了?我不知道。我只是喜欢来这里看电视,并不是关注哪个节目。”

“喔”她的失落一闪而过,随后笑了起来:

“那也可以啊,我们一起看吧,小S和蔡康永叔叔好好笑喔。”

“喔”那是我第一次注意一个异性白蚁,她有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还有温柔的笑。整个晚上我几乎都没有关注过节目,我只是呆呆的看着她,以至于我都忘了问她的名字。当康熙来了结束时我看见一个庞大的人类抱着另一个庞大的人类,他们自以为低声细语没人会听见,但在我听来却如同五雷轰顶:宝贝,进屋吧……接下来的话语省去,我看见她的脸色潮红,可见大家都已成熟。为了摆脱尴尬,我递给她我刚写的诗:

“那,给你,没事了看看。”

“嗯。”她可能当时就没事,默默地看了起来,我看着她的认真的脸庞,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美好。我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说不定我可以天天陪她来这里看电影,看康熙来了,看欢乐颂,大后天将会上演《楚乔传》听说是谁谁谁主演……我想,这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她把诗念完,慢慢的递给了我,我甚至触摸到了她的双手。

“不错哦!继续努力!她说完向门外走去,在庞大的城堡里,我坐在那里默默的目送一个白蚁离去,只到她走了我才想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叫什么名字?我本可以去追她的,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想我明天就可以见到她,那时再问也不迟。我又坐在了那里,默默的看着接下来电视剧,同时门里响起了娇喘声。

4

第二天,她没有来。

第三天也是。

到了第五天我想她一定是不会再来了,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尽量不去往坏的方面想,我想她一定是迷路了,或是去了另一个人类家。分离真是一种寻常的东西,今天见面,明天便要分离。我向阿牛借的一片树叶。再一次默默写诗。我看着天上的星星,我想,星星也是一种奇怪东西,整夜的站在那里,既不动,也不跳。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星星,一闪一闪,慢慢的划破天际。我喜欢一个蚁望着天空,看着天上的星星,就这样,慢慢的度过每一个黑夜。

在早上,每天都会发生新鲜事。今天,有白蚁起义了,家族乱成了一片,我看着一群兵蚁拖着蚁王蚁后乱跑。曾经,如此飞扬跋扈的他们,变得狼狈不堪。我拦住一个认识的白蚁,它叫张三,我问他这是干什么?他说:起义啊,反对这对狗男女的暴政,要不你也来?我想了想,自己虽然很恨它们,但我今天的诗还没有写。算了,你们继续吧。

张三走后,我把这一段写成了诗:

今天有白蚁起义

蚁王蚁后乱跑

曾经它们飞扬跋扈

如今抱头鼠窜

张三也在起义

他问我参加吗?

我说不

我还得写我剩下的诗

我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有想好写什么,但等我回来,我看见张三已经上了断头台。我想张三这个蚁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切实际,一个兵蚁,饭都不会吃,还他妈起什么义啊,就算起义成功,你也变不成蚁王啊。我听到他最后喊了一句:“为了革命!当时我的心头也是一热,想:不管怎样,是条汉子。”

然后他的命就被革了。

5

最近我很少写诗,原因是能见的东西基本上都见过了。有时候我想所谓的诗也不过如此,只是把成段的句子分开罢了。

我决定提升我的文学修养,我试着爬到人类城堡的三楼,那里西户大概是一个作家,每天看很多的书,同时也写很多的书和诗。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每天站在他的肩头,和他一起看书,我那么小,他不会注意到,当然我是以我的生命开的保票。我这样干了很久,有天下午当他午睡我费力的爬上去躲在他的头发里面,他这个人真是窝囊,我甚至看到了一个虱子兄弟!我说:嘿,兄弟,打扰了?”

他说:“嗯,没事。你也是来这里看书的?”

“是啊。”

然后我们就交谈起来,他说最近这个人类在看加缪的书,我问他加缪是谁?

“一个很著名的作家,我的偶像。”

“喔。”

我们今天看了加缪的局外人,内容大约是讲一个人出于正当防卫杀了人,然后被宣判死刑的故事。我认为这可真是无聊,但虱子兄弟却说意犹未尽。

“难道你没有体会到那种人类社会的无知?就人论事,真是人类的悲哀。”

虱子兄弟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我想他可真是有学问。这本书我就记住了一个小故事,说一个人衣锦还乡,想开个玩笑,就化了妆走进他父母开的旅馆,还卖弄他的钱财。半夜父母贼心起了,打死了他们的孩子,抢夺了钱财。第二天他的妻子来找丈夫,他的父母得知真相,一个跳河,一个自杀。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笑的故事,我征询虱子兄弟的意见,他不觉得如此,他严肃的对我讲:

“你难道没有明白作者的苦心?作者想表达一种观点,一个人,一个蚁,做事必须真实,不能节外生枝。

我直愣愣的点头,虱子兄弟懂得可真是多。又看了一会儿我和虱子兄弟告别准备回家。他让我先走,身体又往前靠了靠,想快点看完这本书。虱子兄弟太心急了,我看见他竟然爬到了作家的头上。几乎是一瞬间,一个硕大的手掌扑了过来,一巴掌下去虱子哥哥满身是血,不,他已经没了身体。我们敬爱的作家人类说了句:“草他娘的虱子!”

我慌不择路的逃离,生与死之间,就在于你的速度。人类作家把虱子抿到垃圾桶里,我认为那是个很好的坟墓。

6

日子一天天变冷,大家一天天死去,有时候,分别总是无常,今天我和阿牛道别,他说他要去远的地方找东西吃,因为附近食物变得很少了。

我问他:”难道你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

他说:“没有啊,还有睡觉。”

我们沉默了一会,接着阿牛对我讲:“大烨,我也想向你那样,每天写诗,每天看星星。但我觉得那真是没意义。我的意义就是吃饭,睡觉。你别在鄙视我的梦想了,谁都有梦想。”

我答:“喔”。

然后阿牛走了,我默默看他远去,又一次在“喔”上分别。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阿牛,我想他一定是去完成他的梦想了:吃很多的饭,睡很多的觉。每个蚁的梦想都应该被蚁重视,阿牛的也是。

阿牛走后,我突然感觉我的生活顿时无聊,原来很多东西都是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有一天我在门外发现了蚁王,他可不是个常客。我问他:“蚁王大人?您有什么事?”

蚁王没理我,他推门而进:”唠会嗑儿。”

我们坐在屋子里唠了起来。他一个劲的在那里倾诉,我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有听,我只是在吃他带的蚯蚓肉,那可真香。

“你知道吗?我可真恨那个婊子。”

“哪个婊子?蚁后?”

“嗯。”

“她以为自己很牛啊!以为自己会繁衍后代就很牛啊!还说什么我能看上你,那是你的荣幸,去他妈的狗屁!老子一生风流倜傥,结果毁在了她的手里。”

”你们不是真正相爱?”

“相爱?你傻啊,这个世界那他妈还有爱?对,还他妈有爱钱,爱命。”蚁王把那壶酒一饮而尽,我连一口都没喝到,索性我不爱喝酒。我们聊了很久,我向他展示了我的诗,他只评价了一句:“垃圾。”他说他要走了,这时他大概已经清醒,他对我说:“我们的对话像谁都不要提起,否则,我会杀了你”。

我答:“嗯。”

他有点惊异:“你不怕?”

“我不怕,很多蚁就是说死就死。”我想这是一句真话。

蚁王开始大笑,他说我真是个傻子,一个脑袋秀逗的傻白蚁,我懒得和他辩解。我目送他离开我家,像是目送一个傻逼。

7

又过了两天,蚁王死了。

蚁王是被活活烧死的,绑在一根树枝上,烈火烤的吱吱作响。他死之前还在一个劲地骂我,说我出卖了他,这我可真搞不懂。晚上的时候蚁后派人来邀请我,我问他们:“叫我去干什么?”

他们嘻嘻的说:“你的好运来了。”我不可置否。我来到蚁后的房子,那房子真大啊!简直能放下天底下所有的诗。我这时才近距离观察蚁后,她可真丑,画浓浓的妆,依然遮不住她早已年老的容貌。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那个我不知名字的白蚁,她过得好吗?我挺想她的,虽然我与她只有一面之缘。或许这就是所谓在蚁群中多看了一眼吧。

“你知道我是谁吧。”蚁后问我,她媚眼如丝,丫的真丑。

“嗯,知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蚁王。”

“喔。”

“你不惊讶?亦或是开心?”

“随便吧。”这也是我的真话,我又问了她一句:“做了蚁王我还能写诗吗?”

她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你脑子里只有诗?你难道不想享受荣华富贵?不想好好度过整个蚁生?”

“不想。”

“你可真奇怪,但我喜欢。”我看见蚁后向我走过来,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魔鬼,我向后撤,椅自被我拉到了。她停了下来。

“你不喜欢?”

“嗯。”我说,我想我可真不善于撒谎。

“诶,如果像往常,我会让蚁把你杀死,但算了,杀多了也没意思。”

“嗯嗯”我赶紧附和,这点智商还是有的。

“那你不如给我念一首诗?”

“好啊。”我求之不得,忘了她可是曾经想要杀我的蚁。我把我认为写的最好诗念给了她:

今夜下了一场雨

星星都躲避不在相见

我望着人类的城堡

像是看一艘漂泊的游轮

大家都漂泊远去

留我一蚁不在相见

我喜欢写很多的诗

愿它能够陪我

过完今天

最好明天

“咋样?”

“辣鸡。”我看她嘴角说着辣鸡,眼角却留下了眼泪。我问她:你是真的喜欢蚁王吗?

“哪个?”

“昨天的那个。”

“你说呢?”

“我不知道。”

“我谁也不喜欢,甚至自己也不喜欢,我就是一个繁殖机器,蚁王也是,我们日复一日的交合,看似美妙,但哪有永远的美妙?任何事情做多了只有烦恼,性也是,爱情也是,你明白吗?”

“有一点。”

“呵呵,你最好还是别明白,我走了,把你的诗收好,傻小子。”蚁后走了,我看她走开,原来她并不是多么可怕,原来每个蚁都有温柔的一面,我这样想。

9

冬天到了,日子终于冷到了极点,大家大片大片的死去,我只能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蚁后从那天起就没有找过我,家族里也开始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讨论蚁后是不是太老了?需要再换个新的?然后这样的想法越传越广,几乎蚁蚁都知道了。天越来越寒冷,蚁族有必要加快繁衍的步伐。

最终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蚁后倒台了,她被赶出了我们的家园。那一刻我想到了张三,原来命运不是不能改变,而是到达某种程度它自己就会改变。蚁后被赶出去了,她大喊大叫,死死抱着最近的那个长老。那个长老昨天刚去了蚁后的屋子里,今天他很刚正,一把就甩开了蚁后。兵蚁们把蚁后给扔在了家园外面,大家说,三天,三天她必死无疑。

可大家还是错了,大错特错,蚁后不到一天就死了。她是活活哭死的,我去安慰过她,但她不听,她最终还是忘不了所谓的权利,忘不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她的声音开始慢慢变小,慢慢变小,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蚁后死后大家开始忙着寻找新的蚁后,我依旧无所事事的每天写诗,看星星。蚁后终于选出来了,那天有很多白蚁去观看,我站在那里,慢慢的看猥琐的长老揭开新蚁后的神秘面纱。当面纱揭开的时候我的确一惊:我看到了她,那个和我讨论康熙来了的她。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周围是白压压的白蚁,我突然想学会飞,我想,会飞可真是厉害,我只是在那里想,会飞是如何如何的厉害......大家轮流的走向新的蚁后,轮到我时我问她:“你还记得我吗?”

她说:“记得啊,我们还一起看过康熙来了呢。”

“那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对了,你怎么成了蚁后?”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成了蚁后。你明天去看人类的盒子吗?”

“不知道,也许去。”

我刚一说完这句话,蚁群就把我推搡走了,我在蚁群中向她挥手告别,直至被挤得再也看不见她时才又认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失落的离开那里,走着走着又高兴了起来:或许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她的名字,不就是叫蚁后吗?

9

那年冬天,日子终于冷到了极点,蚁群从大片大片的死去变为成群结队的死去。我问长老这正常吗?

他说:“什么?”

“很多白蚁的死。”

“当然正常啊,因为到了冬天,就是我们寿命的终点,这是无法避免的,不仅是白蚁,就连人类也是。”

“人类也是吗?”

“对,所有物种都是这样,生命将息,心生又至,所以我们必须选出新的蚁后,负责我们族群的繁衍工作,保证我们家族的生生不息。”

“喔。”我回答他。丫的我都看见这个老头的裤裆鼓起来了,我内心想问他一句:那为啥你丫的还不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能少死一个是一个。今天是这个糟老头子去“侍寝”新的蚁后,我想他内心一定激动坏了吧。我因为算是前蚁后的余孽,无法享受这样的福利待遇,这样也好,那就永远不要相见了吧。我只会记住我们那天的相遇,还有擦肩而过的双手。

那就这样吧。

10

冬天即将过去的时候我去人类的房子里看电视,我从地板缝里经过,慢慢的坐在那里,看一部叫做《阿甘正传》的电影。我坐在那里,慢慢的看啊,看啊,一开头真是无聊至极,一个傻子在那里无聊的讲来讲去。但我还是想看,我想看这个傻子最后到底怎么了,我隐隐约约的觉得他就像我一样,一样啊的傻,一样的没心没肺。我忘了回家吃中午饭,人类裹上衣服急匆匆的出门了,他们竟然忘了关电视。那也好,留我一个人看吧。我又看了一个多小时,电影最后阿甘和珍妮幸福的在一起了,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我看的很满足,内心像是装进了一罐蜂蜜。阿甘和珍妮牵手的时候我突然哭了,淬不及防,无法停止。我想去找她,那个看康熙来了,不知名的她。我们也可以一起生活,不去当什么蚁王,不去做什么蚁后,每天写诗,每天看星星,每天看电视,每天吃树叶,快快乐乐的度过我们剩下的蚁生。

我说做就做,从地板缝里爬出去,拼命的奔跑,像是拥抱一个近在咫尺的希望。快到家的时候我看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类在拿着什么东西喷射,我见过他们,电视里说他们是救死扶伤的天使,我想他们一定是在救人吧,但是为什么要在我们家门口呢?

我小心翼翼的穿过白大褂,结果就发现我的家没了:树干被烧烂了,无数的白蚁尸体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我渴望已久的烧烤盛宴。周围簇拥了很多人类,我听到旁边一个人类:“诶呀我去,这么一大堆白蚁,真是恶心。”

“是啊,听说在这儿活了七八年,咱们竟然都不知道。”

“我说呢,为啥我家的椅子破的那么快……”

“都是害虫,和蟑螂一样恶心。”

………

火光嗡嗡的燃烧着,我永远都无法见到他们了,长老,那个她,以及所有白蚁,他们像是参加了一场集体葬礼,举办蚁是他们,执行者也是他们,我和这些人类成了最崇高的看客。这真是有趣,这世界上所有的利害关系,所有的对错是非,完全是被人类所掌控。他们说我们是害虫就是害虫,说我们是益虫,我们就和燕子一样能随便在门前拉屎。我慢慢的看着喷雾剂,喷火枪在工作,我想我得离开这里,马上离开。

喷火枪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

11

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成了无业游蚁,我开始四处流浪,随风而走。我见过无数个白蚁,但没有一个愿意将我收入他们的阵营。我依然还在写诗,那些诗无法让我温饱,只能给我一丝慰藉;我同样还在看星星,但我越走越远,天空只剩下一片灰蒙,很少会有星星的出现。这个世界的太阳照常升起,但愿意照亮我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我想我最终会老去,最终会与阿牛蚁王蚁后和那个她相遇,所以我并不着急,我怀揣着这样一个必然能够达到的梦想艰难生存,苟且度日,如同这繁忙世界中千千万万个你一样。

end.

本文来源于葫芦世界的【不正经的童话故事】主题,该主题世界由葫芦世界平台作者创建。

主题世界简介:在远古时候,人高兴变成动物就能变成,动物要高兴也能变成人。那时候我们曾共用同样的话语,只因为,那时人和动物讲同样的话。我们发出同样的声音。……一起写一个童话故事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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