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07

红日

在m编辑部，一位络腮胡子的编辑边看我的稿子边与人聊，看完一页淡淡地说，放这吧，以后看。桌上六张中苏联谊的诊照和一份诗稿，被倾倒的茶水弄得一塌糊涂, 心血不忍也如是，就慌说，没底稿，抄了寄来。他又与那位女郎扯起来，我从头顶凉到脚后跟，俺在小煤油灯下起五更趴半夜熬成了失眠症，又提兜里拎着馒头来求教，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以后看”。我走出编辑部回望，那座粉白色的编辑部大楼像位冷酷无情的混蛋，似乎在说，也像其他人那样抹抹 麻将吧，别什么理想拼搏啦，别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山里红是猴吃的老母猪吃了倒牙。刹时那座楼又变成一座冰山，我感到寒气逼人冰心彻骨，心中升起一团团失意迷惘的烟雾，阵阵酸楚袭来.......  

我无精打采地来到《清颍》编辑部，一会儿来一位戴金丝眼镜系着艳丽玄色领带的人。吕某介绍，这是钟铭勋主编。他听说我是业余作者，热情和蔼地说，负责小说散文的不在，我来看。我呈上《投递员》，他指出俩错字后问，你写这篇文章要表达什么意思？他见我窘得张口结舌，说，我觉得文章感情变化不符合情理，（我认为他没有我那种特殊经历，但我没敢说出来）他又说，脉络不够清晰.......。他说话时目光直视着我，乌亮的双眸里各呈现一枚小金环，同金丝眼镜构成一大一小金色的双双环，像雨后的彩虹那样，异常美丽而奇妙。钟主编真成热心又“胜读十年书”的话如雨露降落到我久旱的心田里，那失意的烟雾散了，心的天空一片晴朗。他问，还有没？我呈他两篇。他仔细地看了后，依然问，还有没？我又奉他两篇。他谆谆教诲后，还是那句饱含热情的三个字。我带了十多篇习作，感到再拿出来有点无情与残酷了，谎说，没有了。他说，我感到你形容词用得太多，文章不够自然朴实........这样吧，我留下两篇，用后同你底稿对一下，看那删了改了添了，为什么要这样，琢磨琢磨。这使我想起给学生改作文的情景。临走时，我想机会难得，又得寸进尺地掏出中篇习作《苦楝树》，他耐心地看了全文，说，这个中篇我也留下。在崎岖的文学山路上爬了多年的我，踢了不少编辑部的门槛，遇到像钟主编态度这样和善感情这样真挚教诲这样笃实又孜孜不倦的不多。

出了编辑部，我被希望的烈焰烧得浑身热烘烘的，看到天特别蓝，树叶特别绿，路特别亮，街上行人好像都在向我微笑；生活真美好，人生真美好，理想拼搏真美好！我浑身是劲，跑着去赶末班车，路上我第一次勇敢地向两辆客车做了停的手势，我跑着跑着眼前呈现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

                                                     1989.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