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不太会做饭,准确的说是不太会炒菜,面食还可以。主要原因是她没有我馋,再确切一点说是没有我嘴刁。能理解,她在日本生活时间长了,可能第一熟悉了当地食物味道,第二忘了国内食物的味道。在我跟她描述国内食物的确切色香味的时候,有时会她会非常认真的处于疑惑中,看得出不是装是真不知道。举个简单例子吧,有一天我说想吃炸酱面,便央求她给擀面条。她欣然同意,在她擀面条的时候我去炸酱、剥蒜。之所以要吃炸酱面,第一是我爱吃,第二是前两天我发现家里还有半包黄酱,我问她哪里来的。她回答我说是在中国人开的物产店里淘换出来的。我又问她能不能再买点,她说不便宜,于是作罢,不挣钱就不敢挑三拣四。但是在我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用手边能找到的日本调料代替中国调料,哪怕味道略有不同也能凑合。
萌萌不吃肉馅,不是不吃,是吃不了,吃了吐、过敏,这叫 味觉过敏。于是我在炸酱的时候改变了一贯的口味,用鸡蛋虾皮代替猪肉馅,其实这样的炸酱北京人也是常做的,并不是非肉馅不可。她在旁边和面、擀面、切面,我在灶台上,先炒鸡蛋然后切碎和上虾皮,北海道的海物儿都特别鲜,这里的虾皮比国内的要小的多,但是更加鲜美,无需太多味道便十分浓郁。放好这两样,又把提前泡好的香菇切碎一并掺和在一起炒出香味,然后下葱姜再放那珍贵的半袋黄酱,加上泡香菇的水,小火翻炒。这时她的面切完了,还不错粗细均匀,算是好手艺。于是我叫她剥蒜、并且捣碎。家里没有蒜杵子,于是我想起了小时候姥姥用擀面杖在碗里捣蒜的情景,那时候我经常捣乱,假装要帮忙将碗里的蒜捣碎,于是姥姥递给我装着半碗蒜的小碗,再递给我擀面杖,我高兴得把蒜捣得满处飞,不是我非要捣乱,而是它们真的不听话,不肯老老实实的待在碗里让我砸。没办法姥姥夺过我的碗和擀面杖轰我出门玩叫我等着吃。如今她老人家已经离开我快30年了,可这些儿时的生活场景历历在目。萌萌很快把蒜捣碎了,我叫她在蒜泥里加一点水,她疑惑的问我加多少,我回答适当稀释就好。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加了一点水,然后端给我看。我点点头叫她再搅拌一下。拌好了她端着碗问我:“是要倒在锅里吗?”要不是她颇有几分姿色,我早就抽她了。我以为她起哄,可当我看着她认真而懵懂的眼睛时,发现她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这蒜是最后和在面里的。于是我放下搅合酱的锅铲,问她:“你没吃过北京的炸酱面吗?”
“小时候跟我爸去北京的时候好像吃过,不过不记得了。”
“你就真不知道这蒜是拌在面里的?”我啼笑皆非的问道。
“真不知道。”她认真的回答,但是眼神中流露出发现我要愤怒的趋势。
“放那儿吧,一会你就知道了。”
煮好面,我跟她说不吃锅挑儿。她愣了一下问我:“是要过凉水吗?”
“对,别太凉。”
“那我把咱俩的一起过了吧。”
“成 ,随你。”
她给面过水的时候,我把黄瓜切好成丝,又焯了白菜丝,两盘菜码儿,连同鸡蛋虾皮炸酱以及蒜泥都放在了餐桌上,叫来正在地上玩汽车的诺诺,三人一起坐在了桌子上,每人一个碗,碗里是白坯儿,然后我给萌萌和诺诺盛上酱,放好蒜泥,又放上黄瓜丝和白菜丝,最后又点了一点醋提鲜。她先给诺诺搅好,又给自己搅好,此时的我已经狼吞虎咽的下肚半碗了,她试探的尝了一口,然后惊奇的用手捂着嘴,像日本女人一样瞪着眼睛尖嗓说:“太好吃了。”我闷头乐出声。不白忙,只要她喜欢,我会为她做她喜欢的一切食物,男人会做饭是个优点。
萌萌想吃凉皮,好像很多女孩都喜欢吃凉皮,我就怎么也不爱吃,更不会想起来。萌萌工作的餐厅有凉皮,也就是我们共同的老板在疫情后投资开设的餐厅。她是办公室员工,因为没事做,所以老板叫她去餐厅帮忙,要我说也好,虽然同在一个单位,我是彻底失业了,她还能干点什么保住自己的工作和收入。老板打电话给我还戏谑的问我:“要不要回来在餐厅帮帮我?”我也戏谑的回答:“咱们还是一起做旅游吧。”
萌萌说她看过厨子做凉皮,从洗面糊到蒸面筋,再到蒸面皮,最后是用各种调料拌匀。我想了想,能理解,因为吃过,但是说到做,那的确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她走到沙发前,拿出手机进行简单操作后,坐在了我身边伸手给我看她的手机,里面有个视频正在教做凉皮,还讲的很清楚详细。看了一遍我就会了,准确说并不难。我问她这是什么app,她告诉我是小红书,从此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个好东西,真是活到不惑学到不惑啊。我们找出面粉在一个大盆里加水加面粉和了个不小的面团,然后静置了一段时间。等面团适当的醒了一段时间后我又上手揉了揉,当面团表面光滑富有弹性的时候,用手指在中间划了一道缝。我叫来了萌萌,指着面团说:“像不像你的屁股?”她不屑的看着我:“看什么你都能联想到那里。”
我们开始往里面加水,按照小红书上说的加了不少,完全没过带缝的面团后我开始下手揉搓。不一会面粉和面筋分离,水越来越混手里的面团逐渐变成乳黄色半胶状有孔隙且慢慢不相连的絮状块。近处看能清晰的发现有些地方黄有些地方白,那白色就是还没洗掉的面粉,那就继续吧,直到完全将面粉洗净,手中的面筋变得完全黄色,将面筋一块一块的捞出来,再在手里攥攥让它们尽量成团相粘结。站在一边端着手机的萌萌提示我说:“得静置一晚。”我看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于是把洗出来得面粉水和面筋分别盖好放进了冰箱。她对我说家里没有芝麻酱。我猛得回忆起自己的idea,于是跟她说明早咱们去超市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日本调料能代替芝麻酱用。她疑惑的望着我,满眼的半信半疑。
我喜欢萌萌的家,家附近有三四个超市,两个大药妆店,三个生活花园和宠物用品超市,若干便利店,还有个电器城和一个体育用品店。只要有钱什么都买得到,的确是非常方便。一早我们就沿着河边马路向北,十五分钟溜达的距离到达超市,找找吧,我们前后脚进了门,我推着车,她引领着我先到消毒剂那个台子把手消毒,然后带着我去副食区找合适的日本调料。玲琅满目,种类繁多,一小部分我认识其余的我要挨个示意给萌萌看,然后由她告诉我都是什么,什么口味,以及做什么能用。有膏有糊有水有面儿还有颗粒和酱汁,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还有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有可口的也有闹叽叽的,有些能尝尝,有些就只能凭空想象了。简单说吧,就连酱油这个最基本的调味剂就不一样,日本是海带酿的酱油,而中国大部分是黄豆酱油,总之有点头晕,看来要想找到能代替中国调料的日本调料的确有些难度。忽然我起了飞智,我猛的想起住酒店吃早餐在色拉的盆后面总能发现一种塑料瓶子的色拉调味酱汁,仿佛记得是芝麻口味的微酸。于是我拉过萌萌叫她帮我找这种调味酱,在架子上她简单看了看很快拿下来示意给我看:“你要这个?”
“是芝麻口味吗,就是在酒店一般能吃到的那种?”
“对,很普通。”
“就是它了。”
“你确定?”她半信半疑的问我。
“没错就是它。”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又买了些菜和副食之后,带着满心的期许我们回到家。刚一进门,我就冲到了厨房,打开冰箱的冷藏室,小心的拿出那一大盆沉淀了一晚的面糊,盆里的面糊分了层,上面二分之一左右是透明淡黄色液体,下面是沉淀在底层的面糊。我用汤勺小心的一勺一勺的撇清上面的黄色液体,尽量不搅合下面的面糊,这样当撇净上面的液体后,下面的就只剩下纯面糊了。在灶上架上蒸锅,家里没有那种国内做小笼包的很多笼屉摞在一起的家伙什,一锅两层,那就凑合着用也就是慢点,我这么安慰自己。从碗柜里找出两个最大最薄的盘子,每个盘中浇入一勺半的面糊,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入屉中,没想到盘子太大,跟锅的内壁之间再也塞不下一个手指,所以第一盘在放入屉中的时候撒了点。我只好放下盘中把面糊再次倒回大盆,先把空盘子放入锅中的笼屉之上,然后再往盘子里面浇面糊,这样就不会撒在外面了,一盘在底下一盘在上面,盖上盖点火。十分钟后上汽了,再等十分钟就能揭锅了。我兴奋的期待着自己第一次做凉皮的成果,打开后第一层成型了并且晶莹剔透,我高兴坏了,但是第二层并不完美多少有些粘,不过也能慢慢揭下来。萌萌高兴坏了,她没想到能在家里真就做出来。我拿着盘子准备用筷子捋着边把蒸熟的盘底的凉皮揭下来,她赶忙对我说记得厨房的大师傅在揭的时候上面先刷油,这样一张叠着一张不会粘上,于是她找来油和小刷子递给我。我把油薄薄的涂在凉皮之上,又用筷子捋着边慢慢的一转,一张完整的凉皮就这么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第二张虽然有些粘,但是好歹也被我完整的揭下来,两张叠在了一起。于是再次起锅又蒸了两张。下面的一张还是有些粘,于是从第三锅开始我决定只蒸上面那一张,虽然慢但是我想保证品质。同样是我主打萌萌在一旁给我打下手,她说喜欢这样,这样像过日子,她渴望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久。我可怜她,连这么基本的正常生活都渴望不可及,我想搂搂她,可是手上沾着油,我能做到的就是每次做饭都让她在身边,并且想尽办法给她做一切我能做的她想吃的食物。我叫她把黄瓜切丝,起火烧水把豆芽焯水。在我把所有面糊都蒸成凉皮之后,盘子里大概有七八张圆乎乎的晶莹剔透的凉皮摞成了一摞。拿下蒸锅放在一边,我也起火烧锅,我烧的是平锅,微热之后倒油下辣椒面炒成辣椒油,然后剥蒜砸成蒜泥。我们把切成宽条的凉皮和黄瓜丝绿豆芽以及辣椒油蒜泥醋和芝麻七个盘八个碗的放在了餐桌上,她端着手机兴奋的照相,左一张又一张,照够了我给她拌好一大盘,摆在了她的面前,又是一顿照。她兴奋的表情和不住的夸赞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没什么是看着她高兴的吃我做的饭让我更有成就感的事了。她搂着我的脖子一嘴蒜味的对我说:“没想到能在日本实现凉皮自由!”我回答她说:“有我在只要你想,随时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