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同居|过冬

我一直独居。

从上海到沈阳再到上海,我从象牙塔里走出来,进入职场,又逃离体制,变成一个没有根的自谋职业青年,一直独居。

虽然钱赚得不多,但我一直很幸运的可以自己住一套房子,还不用担心被驱赶,可是我就是觉得自己没有根。因为心里是空的,而那个能填满我心的人——在北京。

独居的时候,我喜欢买书读书,间或还会想考个什么证书,所以经常趴在书堆里发呆,胡思乱想。我最常幻想的一件事便是,我会以怎样的方式,怎样的心情,离开这个房子呢?我觉得最庸俗的方式,是我要跟一个人结婚了,我搬去跟那个人一起住;而我最期待的方式是,我要跟那个他结婚了,我搬去北京跟他一起住。我依然记得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心境,一个是荒芜却现实,一个是雀跃又慌张。

那一天还是来了。五年前,在上海总是湿漉漉的春天里,我辞了工作打包了行李,在各种手续拖沓的办理过程中,也平复了忐忑的心情,甚至还找好了北京的新工作。是的,我平淡的离开了上海,跟曾经期待的差不多,我来北京跟那个他在一起了。

我依然独居。

他说他很想跟我结婚。没有但是,但我知道他爸妈不同意。我来了北京,他没有再次带我去见他爸妈,有一次鼓起勇气说带我跟他妈妈一起出去逛逛,也临时放弃了。我从没有因此而意外或难过,我内心深处一直用上帝视角俯瞰这段感情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自己。

他帮我找了离他家不远的房子,就在他常去的健身房旁边,帮我办好了健身卡,我们经常一起健身之后,再买些水果零食,在初夏的凉风中走回我住的地方,看一会电视,然后目送他离去。

有一个周末,他忽然说,“来家里吃饭吧,我给你做鱼吃。”“好呀,我爱吃你做的鱼。”那天,他爸妈去了朋友家,所以我们俩可以在他家,一直到傍晚,他送我回去。我从不会问他难以回答的问题,更是不想让自己在答案面前难堪。

在夏天快要过去的一个周末午后,他说有个朋友过来玩,叫我一起去吃饭。我跑到楼下,他俩刚好也到了,汽车卷起路边尘土和阵阵燥热的暑气。

我们一起在他家做好吃的,聊天,直到深夜。恩,是的,他爸妈决定回老家住一段时间,躲避即将到来的雾霾的季节。

我可能不用继续独居了。我们可能要慢慢的同居了。

我们一起上班,下班了会在地铁站等对方,一起开车回家。周末会叫朋友们过来吃饭打麻将,他喜欢做菜,不爱洗碗,我洗碗洗得很干净熟练。偶尔我还是会回自己的住处,约闺蜜聊心事,取几件衣服,或者健身之后休息一会,等他忙完了来接我。

我们同居了,在南海子公园的叶子都变黄的季节。是因为天冷了吧,我们需要对方的温暖。那个冬天也很冷,经常下雪,他不爱吃早饭,经常喝一杯温水就出门了。我们带同款的手套,穿款式相似的冲锋衣,一起擦去挡风玻璃上的霜和雾,牵着手去喂小区里的流浪狗。

在我期待他的那些年里,我列出了很多要跟他一起去做的事,其中一件就是跟他一起去旅行。他一年到头都不主动休假,我计划很久的出行也不敢同他说。直到他说,你安排吧,我都可以。

我们出发前,又下了一场雪,他去理发店,我一个人在雪地里踩脚印,拍雪景,那天的我,幸福得想在雪地里打滚。

我们一起去了泰国跨年,我们都爱游泳潜水冲浪晒太阳,每天在海水里玩到筋疲力尽,晚饭后瘫在按摩店里昏昏欲睡。在那里,我才知道这个自诩车技了得的男人不太会骑摩托车,带着我骑更是战战兢兢。路上不断有轰着大油门的摩托车超过我们,他问我,他们为什么都骑得那么猛?我说,因为他们可能很小就开始骑了吧,追风少年嘛,肯定比骑自行车追更给力。

他是个乖乖长大的好孩子,他不知道我这种野蛮生长的女生,初中时就有骑摩托车的男生送我回家了。我甚至还可以偷偷骑跑舅舅的Honda,去偶遇半个暑假没见的暗恋对象。如果不是学习好,我肯定已经做了风风火火的小太妹,他怎么会有机会见到面前这只温顺的小绵羊。

度假结束,春节临近,我的不安渐渐无法忽视和平复了。每个早晨从他身边醒来,我都会想,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多少个?有一天下班,我装作随意的问,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呀?他说,早着呢,估计要等年根底下了。

我掰着手指头倒计时,抓紧每一秒跟他黏在一起。那天到来的时候,他带我一起去车站接他爸妈,一起在他家吃饭,晚饭后送我回家。周末,他又叫我去家里吃饭,说爸妈做了很多好吃的。晚上又出去跟他的朋友们一起吃饭,他稍微多喝了一点,特别满足的跟朋友们宣布,我们明年肯定结婚了,你们提前把红包准备好。回去的路上,他有些困意的闭目养神,我看着他的脸,暂时忘掉了忐忑和不安,觉得眼前这一切已不负我年复一年的期待。

年前回老家那天,我去他家告别,他妈妈还亲切的挽留我说,要不就在这过年吧!我只依稀记得自己当时认真的回应,毕竟想起来会忍不住笑自己傻。

过完春节假期,他来车站接我,直接把我带回家吃饭。爸妈在,朋友在,我也在,他又喝得有点多,但是我喜欢他这样的状态,平时深沉稳重故作成熟的男孩子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有点年少轻狂的样子。

他喝了酒,没法送我回去,我留宿在他家里,他睡了沙发。第二天,我们一起悄悄起床去上班,没有吵醒他爸妈。第二个工作日下班后,他把我的行李送了过来,脸色阴沉,也不肯拿我买的水果回去,那一刻我知道,我的不安落地了。

我又回到了独居的生活。

我再一次去他家的时候,已经是春天了,可家里阴沉沉的,没什么生气,倒是有不小的烟味。他居然在家里抽烟了。这个房子采光不好,有一次他妈妈跟我聊天的时候说,咱们大人住着没关系,等你们有了孩子,必须要换个采光好的,多晒太阳,有利于孩子成长。

他爸妈做了分开我俩的决定后不久,便去了一个海边的房子住。我不知道他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只是会半夜带着酒气跑到我那儿,昏睡,离开。我不会问他不愿回答的问题,我的纵容让沉默的他更沉默了。

我们开始一整个星期都不见面,或者两个星期。我鼻子上起了很大一个包,春天容易上火吧。他说来给我送药膏,开门看到他,我觉的他是跑步来的,气喘的不均匀。他把药膏给我,不肯进门,掉头走了。我的鼻子上终究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痘印。

初夏的一个傍晚,我把同居时留在他家的一切整理好带了回来,还好不多,他送我到楼下,没有上来。

我从那时独居到现在。写下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有遗憾或者哀伤。只有独居的时候,我才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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