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

(1)

这是江木第三次来看这个宅院了。

当初修建这座宅院的人一定是个懂风水的讲究人,用紫藤篱笆编织的围墙将三面窑洞围在正中央,房子的北面是一面石头山,东西两侧各有一条小山沟,山沟里有山顶冰雪融化后形成的一条小溪,小溪在门前汇合后曲折蜿蜒地流向远方,远处是层峦叠嶂的群山,向南沿着小溪的岸边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小路在目光所极处汇入了一条高速公路。

冬日的阳光洒落在篱笆院里,暖洋洋的。江木站在篱笆院外的木门外,牵着羽墨的手,俯身贴到耳边,轻声问道“喜欢不?”,羽墨微笑着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归处,交通很便利,距离城市大概四十分钟车程,三面窑洞东西方向一字排开,采光也很好,窑洞里面陈列着一些不算陈旧的家具,窑洞主体距离北面的山体还有一段距离,有效规避了山体滑坡带来的危险,宅院三面环山,坐北朝南,有电有山泉,交通也很便利。

从中介那了解到,房子的上一任主人是一位老太太,儿女都移民加拿大了,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在国外住不习惯,不喜欢城市的喧嚣,也听不懂外国人的鸟语,就在这里隐居了,一个人住了二十多年。后来,老太太年纪大了,自己照顾不了自己,儿女不放心,就把她接到国外去住了。老太太搬走之前把房子挂到了中介名下,一直有人照料着。江木也很喜欢这里的环境,这次来的时候在后备箱放了两个皮箱,就等羽墨点头了,只要她同意,今天就签购买合同过户。

“江哥,这房子风水先生说能藏风聚气、依山傍水,房子结构又是窑洞主体,冬暖夏凉,实话给你讲,这几天来看的人很多,江哥您看,这都是最近给我打电话要买这座宅院的客户。”说着,雅雅房屋的推销员丁经理装腔作势地翻出一个小黑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和电话号码。

“行,我们也挺满意的,就按你说的价格,今天就过户吧。”江木淡淡地说道。

“江哥好眼力,有魄力,是个敞亮人,那咱是刷卡还是现金呢?”丁经理眼睛放出了闪闪的光芒。

“现金吧。”说完,江木带着丁经理和他助理走向了停车位。

羽墨一个人在院子里踱着步,思绪一下回到了多年前,几十年的光阴犹如压缩胶片一样一幕幕地放映着。三十五年前,自己和江木都从农村的初中考入了县城重点高中,第一次看见江木的时候,眼前一亮,就觉得这人仿佛在哪里见过,很亲切。一起渡过了无忧无虑的高中三年,也和他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大学时候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说好一起闯荡,一起经历人生的寒潮、风雷、霹雳,一起共享雾霭、流岚、虹霓,等闯荡够了、累了就一起归隐山林。年轻的时候和他一起通宵达旦地付出了汗水,也一起开心地在阳台上数过钱。不知不觉间,几十年光阴匆匆流过,最近,江木说自己累了,厌倦了城市的喧嚣,想去山林里居住,过过简单的日子。俩人就盘点了存款,变卖了一些资产,开始看房了。最近一个月跟着他看了陕南、陕北还有关中的好多房子,最后综合考虑了气候、人文、环境、医疗和交通等因素,也就相中了这片宅院……

羽墨一个人拖着腮帮坐着,一会忧心忡忡,一会面带微笑,仿佛短短的半个小时,将这三十多年光阴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签订了合同,收好房款,丁经理笑得合不拢嘴,点头哈腰地走到篱笆门口和江木握了握手,朝着助理诡异地笑了笑,就开车离开了。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江木和羽墨两个人。

冬日的太阳一旦落山,寒意很快就上来了。江木从车上取下了两个行军床,在窑洞里清理出一片空地,并排支开了行军床,铺上被褥,和羽墨一起躺下了。

江木隐隐听着窗外山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透过窑洞的顶窗看着远处山峦若隐若现,思考着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江木随口念着陶渊明的诗句。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突然,“啊~”的一声,窗外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一声凄厉的惨叫。羽墨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钻到了江木的被窝里。


(2)

这声凄厉的惨叫在山谷间久久回荡,夹杂着呼呼的山风,仿佛一位冤屈至死的少妇在诉说着内心不甘,又像是一位年迈的老妇在离世前竭尽全力的嘶吼,在寒夜里第一次听到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不怕不怕,有我呢。”江木紧紧地抱着羽墨,安抚着。

“会不会是鬼啊?”

“不可能,世间就没有鬼,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江木在安慰着羽墨,也在安慰自己。

过了很久,江木听到了羽墨微微的鼾声,便起身披上军大衣,给羽墨掖了掖被角,带着强光手电筒,蹑手蹑脚地出去了。首先沿着三面窑洞的外墙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又围着篱笆围墙走了一圈,一无所获。放心了,准备关了手电筒进屋接着睡觉。

就在手电筒关闭的时候,江木隐隐看到了院子北面的石头山上闪着莹莹的绿光,绿光就在山脚下,光线应该很强,是透过比较薄的山石从背面照射出来的。江木走近那块发光的山石,趴在上面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到,就顺手从地上捡了一个石块,敲了敲,山石上的绿光渐渐消失了。

回屋躺下,江木在想,这莹莹的绿光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鬼火吗?自己小时候是见过鬼火的,以前在农村住,村子的最南端有一片盐碱地,种什么庄稼都不能保收,就成了附近几个村庄土葬的公坟场,公坟场经过几代人的积攒,已经坟头林立了,有时候晚上和小伙伴们去公坟场捉蝎子,尤其是夏日的夜晚,关了手电筒就能隐隐约约看见莹莹的蓝光或绿光。听老人讲,那就是鬼火,遇见了可千万不能跑,跑的话鬼火会追着你,遇到应该站着不动,鬼火就会绕着你转几圈,自己就消失了。捉蝎子的时候,大家的心思都在蝎子上,也没谁会在意什么鬼火绕圈,就算鬼火真的来了,也刚好照亮捉蝎子的路。

不是鬼火,难道是宝石?首先,宝石不会自己发光,长这么大也没有听说过哪个石头缝里的宝石像手电筒一样发光,其次,宝石也不会听声音,听到敲击声就不发光了,这也太诡异了。江木自嘲地笑了笑,感觉自己就是财迷心窍。慢慢的,窑洞里又多了一重鼾声。

日过三竿,院子外面响起了一阵鸣笛,是羽墨约的城市家家的装修队前来对接装修方案了。工头叫鹿强负责庭院的翻修和重新设计施工,简单地寒暄几句,羽墨就和鹿工头研讨起来:三面窑洞要把中间的装修成会客厅,南北通透;东边为上,东面的窑洞就设计成卧室,里面要有独立卫生间;西面的窑洞装修成储物间;在篱笆院的东面开辟出一片土地,开春了种些辣椒、油麦菜、西红柿;从东面山体深处引一根长管,将冰雪融化的山水直接引入窑洞顶部的储水间,要保暖和净化;窑洞顶上的太阳能光伏板容量一定要足够一星期的蓄电量,功率能够支撑两间窑洞的冬季取暖;篱笆围栏中间的大门要翻盖,正中间用烫金瓷砖拼成三个大字“江府”......

江木对装修不感兴趣,也没有发言权,就由羽墨操刀处理吧。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束莹莹的绿光,还有那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时,不远处的山路上,姗姗走来一位老伯,头发花白,皮肤黝黑,肩头扛着一根能伸缩的修剪树枝的拉线剪刀,嘴里叼着一个烟袋锅,腰间别着一袋烟叶,每走几步就咳嗽几声,伴随着喘不上气的咳嗽声,老伯的身后升起一团淡蓝色发白的烟,应该是劣质烟草燃烧后在阳光下颜色。

“大伯,这么早就下地干活呀?”江木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中华,取出一根,递了过去。

“今天暖和,把垣上的柿子树修剪一下。”老伯接过香烟,顺手别在耳朵上。“你们这是搬过来了?”

“是啊,昨天搬过来住了,对了老伯,你昨天晚上听见有人叫喊没?”江木抓住机会,步入主题。

“噢,你说的是曹老四家的疯女子在叫吧?”老伯吸了一口旱烟,咳嗽了几声,放下长剪刀,接着说“唉,那个可怜的女子,小时候聪明伶俐得很,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后来发高烧,曹老四不给看,耽误了,脑子烧坏了,傻了。经常三更半夜乱叫唤,又哭又叫的,现在谁也没有办法……”

“哦,真可怜,老伯,这附近……”江木还想再问石头后面绿光的事,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没事了,老伯,你忙吧,闲了来坐坐,以后就是邻居了。”

“行,我先去忙了,抓点紧,今天看能不能剪完。”老伯重新扛起长剪刀,摆摆手,慢慢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回想着昨夜的那一道绿光,江木在敲打过的那块石头上画了个十字,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酝酿着。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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