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
子贡曰：“异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鞹（kuo四声）犹犬羊之鞹。”
棘子成是卫国的大夫，在《论语》当中就出现过这一次，棘子成有一天说“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我们在上半部当中曾经讲过，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文，是一个人外在的表现，外在的举止是不是得体，讲不讲礼貌，说话的时候谈吐如何，这个叫作文。
什么叫质呢，内在，有没有内涵，有没有丰富的知识和道德修养。关于文和质的讨论，在《论语》当中始终是一对命题，有很多道家人物特别反对“文质彬彬”，你干嘛做那些虚伪的事情呢？外在的东西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内存是不是足够强大。
棘子成和子贡说“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一个人只要内涵足够，外面就不用太注意了吧，那也是浪费。
为什么会说这个话呢？因为儒家在当年那个时代中的形象就是这样的，过去的人一说儒家，那是一份工作，所以孔子曾经讲过“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什么是小人儒，这是把儒家当作一份工作，儒家每天就是戴着帽子，穿着礼物，走哪都作揖，有各种各样的举措，上殿的时候要怎么走，退下来的时候要怎么走，全都有规定。
当时很多知识分子就说太烦了，老百姓更觉得烦，除了婚丧嫁娶需要找他们之外，剩下的事就别找他们了。所以“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文绉绉的。
子贡说话就没有孔子那么客气，修养没有孔子那么好，子贡回应的这句话就挺狠的。
子贡说，“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驷不及舌这个成语，我们平常讲的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一句话说出来，你的舌头随便这么一弹，说出了一句话，四匹马拉的车都追不上，你说出来就后悔也没用，可惜呀，像你这样的夫子竟然能够这样说君子，子贡意思是说，你不用再解释了，因为你的境界我已经知道了，驷不及舌，再解释也没用，在这儿骂得是有点狠的。
然后子贡给他解释说，“文犹质也，质犹文也”，如果你把文当作是假装，当作是酸文假醋，就是我内在的没有，我只是在外表上假装我有，那确实是没这个必要。但是子贡认为，文不是假装，文是由内而外所生发出来的东西，所以他说“文犹质也”，文跟质是一回事，“质犹文也”，外面的东西是内在的一个反应，内存的东西又将决定外在的表面，所以“文犹质也，质犹文也”。
文跟质本身并不是矛盾的，你干嘛非得把它放在一个对立面呢？一个人外在着装的得体、礼貌，是来自于内心对别人的尊重，你不能说我内心是尊重你的，但是我外在就要穿得恶心你，这是故意拧巴吗？所以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文犹质也，质犹文也。
最后一句“虎豹之鞹，犹犬羊之鞹”，很多人不理解，鞹是动物的皮子，虎豹的皮子当然比犬羊的皮子值钱，但是你想想看，如果虎豹的皮子上面没有斑纹，犬羊的皮子上也没有斑纹，那人们又从何分辨它们呢？虎豹的斑纹是天生的，这就叫作“文犹质也，质犹文也”，它的内在是虎豹，那么它外在的皮子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如果我们说虎豹之鞹和犬羊之鞹没法分别，你猜结果会怎么样？社会的交易成本就会陡升，你没判断这个人什么来路，有没有学问，能不能够接受这样的任命，为什么呢？它只有质没有文，内在的东西跟外在的不匹配，你想通过外在来衡量，没有，不可能，那么这个社会的交易成本是不是就刷的一下就上去了，大家都不敢信任别人，没有信任的依据了。
孔子那个时候有很多隐士，包括像庄子这样的人也算是隐士的这种特点，别人请他来工作，他也不来，他为什么不在乎外在的文饰呢？庄子问过说，你觉得那个乌龟，是把它做也一个壳放在庙里供着祭祀愉快，还是拖着尾巴在烂泥里玩愉快，那人就说，当然是在烂泥里玩愉快，毕竟它活着。庄子就说，请让我做那个乌龟吧，我就喜欢拖着尾巴在烂泥里玩。
当你不愿意跟这个社会合作的时候，你希望一个人归隐山林，那你有质无文，你不伺候，不愿意跟别人交流，那也行，你在山里边呆着吧，但是问题是你要做事啊，儒家是讲究做事的，你得去跟别人合作，你得让别人了解你，识别你，创造机会你才能做事。怎么能够做到呢？虎豹之鞹和犬羊之鞹你是要分开的，分开的方法是看它的皮毛，看它外在的表现。
棘子成的这个说法，代表着世人对儒家的大量的质疑，子贡在这一点上非常敏感，你一说这事，他就生气，因为这个话说的人太多了，他直接就批评了棘子成，并且说，你也不用跟我解释，驷不及舌，你今天把心中所想已经讲明白了，再解释也没用了。
学习心得：
很多人的想法确实是，只要我心里想的是对的，我心里有什么东西，那么在我的外表上不需要表面出来，外面不重要。这话呢你要说它不对吧，那也确实是对的，只是这里又关系到一个境界的问题。
我们经常说，一开始看山是山，然后随着你的修为提高，你的认知提高，到了第二重境界，看山不是山，那么继续下去呢，有一天，你会达到第三重境界，看山还是山。
如果你真的修炼到第三重看山不是山的境界，那么确实是无需在意自身之外的事物，因为对你来说，内即是外，外即是内，你这个人已经是修养本身，又有何内外呢？
但是我们普通人是远远没有达到这个境界的，在刚开始学习的时候，刚开始修炼的时候，文和质是会互相影响的。你所表现出来的东西会影响到你的内心，所以如果你不注意你外在表现出来的东西，很可能在你还没有学习到一定境界的时候，会反而被它所影响。
老师说到了社会交易成本的问题，儒家是要出来做事的，儒家的人通过把这一套学说卖给帝王家，取得政治权利，然后才能治国理政，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么你不能建立他人对自己的基本信任，第一步就做不到，又谈何后面的实现理想抱负呢？
你是怎样的人，表现出来的就是怎样的，你自己都没有修炼到家，还谈什么文啊质的。我们学习的人纠结于文如何质如何没有太大意义。
今天的问题是：你觉得自己的外在发生了哪些变化？原因是什么？
开始学习之后，因为懂得了时间的宝贵，所以对于外在的修饰少了许多的心思，也就是说对华衣彩服突然失去了兴趣，因为人的时间精力是有限的，如果把它花在穿衣修饰上，那么学习的时间就少了，所以现在我对自己外表的要求是，干净整洁，朴素极简。
还有一方面的外在就是谈吐，以前与人谈话时自己都觉得自己笨嘴拙舌，也没什么自己的想法，对谈论的问题也没什么自己的观点，只是人云亦云，言之无物。但是最近慢慢的开始感觉到与人交流时会对交流的问题形成自己的观点，也会把学习到的思想、认知应用到相关话题上，形成属于自己的看法。虽然对于很多观点的看法也只是对于所学内容片断的引用，流于生硬，消化吸收灵活运用还差了点，但是毕竟也是走在学习的路上，只要能够在每天睡觉的时候比早上醒来的时候更聪明一点点，便已是我所愿了。
不在意外在，不在意着装，这样的人，内在想修炼得有多好，恐怕也是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