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楼

楼,是城市的标志,是城乡区别所在。

气象站,曾在七十年代建起一栋标志性的高楼,说是高楼,其实只有三层半,却是那一带少有的,红砖的楼,很醒目,很气派,在东桥生产队的地盘上显得特别高傲。我的童年、少年和青春岁月都伴随着楼的身影,小学的时候,我家就在楼后的一排平房里,中学时,又搬到了楼的东边,再后来,还在与楼紧邻的平房里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岁月。

那栋红楼至今仍旧立在那里,虽然孤零零地,而且破旧不堪。

登楼四顾,向西,可以远远望见“县革会”,还有更远处依稀的街景。土路上,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粪箕的农人来来往往,沿着一排排水杉往西走,穿东桥生产队的晒场,拐向北,一座小土地庙把街镇与乡村划分得清清楚楚。东面,老通洋河分出一条河汊,经常有运粮的船停在紧邻我们大院的种子站码头,这河汊是孩子的乐园,河里有无数的小鱼小虾,河岸边柳树槐树上有没完没了聒噪的知了,高高的枝桠上有够不着的鸟窝,还有时不时惊飞的漂亮水鸟。往南,是望不到头的田亩,冬麦夏稻,春来菜花黄,秋至稻花香,间或有萝卜山芋玉米花生。极目远眺,视线的尽头隐隐约约生出无限想象;低头俯视,楼下几株桃树梨树和一棵大桑树果实诱人。指指点点间,田亩沟渠便尽在眼底,耳边风吹芦苇沙沙,嬉戏与喧闹犹在眼前。偶尔有突突作响的拖拉机和叮铃悦耳的自行车铃声飘过,总逃不过高楼上孩子们的眼睛。

不谈乡下五架梁的青砖小瓦房和随处可见的昏暗土坯草屋,就是跟一般街上人家拥挤的小平房相比,这样的高楼也是颇显雄伟的,尤其是在孩子的眼里。跟我要好的同学,都央求我,带他们爬一爬楼,连生活在政府大院的孩子们也不例外。

 农村小城镇人没见过世面,能有机会爬楼,跟吃个姜堰饭店大肉包,东板桥的大炉烧饼,副食商店的“金刚脐儿”一样兴奋,某日扒个拖拉机载一程也要炫耀一下。一同学没交暑假作业,还振振有词,说去镇江亲戚家,过江时书包掉江里,被江猪吃了,全班同学惊讶地张大嘴巴,老师也愣了半天,居然信了。多年以后,在扬州石塔宾馆,那位第一次坐电梯登高楼的女同学差点晕在我怀里,就不足为怪了。

九十年代,楼房已不是稀罕物,住在楼房里成了人们日常的选择,我也搬到了长沟东二村,再后来,又迁至城南,几位亲戚朋友住在6楼7楼,偶尔吭哧吭哧爬上去,竟可以一览古镇的风情。

如今,这高楼大厦像约好了似的,赶趟儿齐聚姜城,一时间,东西南北中,无处不高楼,举目四望,皆陷于高楼的包围之中,一幢幢二三十层的高楼拔地而起,直刺蓝天,天空被撕裂,分割,碎成小块,阳光也徘徊在楼顶,丝丝缕缕,支离破碎,人游走其间,一时找不到方向。

去水乡垂钓,同去的朋友问:此处水美草绿稻花香,还有说不出的心旷神怡,眼里特别舒坦,为什么?我说:这里的天空是完整的,可以看水天一色。

不断有高楼争先恐后地出生,且都有个响亮的名字,在我看来,都一样,这些高楼不属于我,我的眼中只有那高高的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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