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15

小人物的故事 黎老汉

    又一次回到老家，这些年家里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中国的农村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改变，超市，商场，一样不少，快递公司红红火火，排着长队，年轻的姑娘打扮时髦靓丽，小伙子染着各色头发，精神焕发，再也不见衣着朴素，扛着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现在的人都去城里打工，即使在家里也在当地打工，俨然一副城里人的派头。直到走进村子的深处，那些高大的杨树，才让人感到一丝从前的样子，看着熟悉邻居是那样的亲切，就算是曾经因为一些事闹过别扭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我家换了一处院子，曾经的院子因为位置如孤岛一般，前后左右都没有邻居而经常招贼，如今的院子高大的围墙，前面是大路，一看就让人有安全感，这里曾经是爷爷奶奶的家，经历了两代人的繁华和落幕，东边就是我故事的主人公某某的房子。

      今天我又看到了他，已经瘦的脱了人形，独自坐在家门口的大石头上，光着头，穿着短裤，双腿瘦的只有骨头的样子，阳光的伟大，不止照耀优秀的人，也洒在普通人的身上，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有种凄凉的静谧，此刻他一定想享受阳光而身体的痛苦让他无法怡然的享受，虽然人生如四季循环，有来有去，是自然规律使然，何况他已经耄耋之年，但依然不免感到心酸，我不很信命，可人这一生，是好是坏也仿似竟有几分天注定，也许他天生有些缺陷，就是女娲造人是甩出的泥点子，任谁也不想成为他这样的人。曾经我也厌恶过他，可是每个人来这世上一遭，谁又想如此呢，我想即使再差劲的人此刻也是心有不甘的吧。

      他一辈子没有结婚，没儿没女，现在靠侄子照顾，而侄子也只不过为了他那一点可怜的宅基地。他这一生是那样的平平无奇而又让人笑话，到底是什么让我写这样一个没有什么波澜也没有什么价值的人，是出于同情还是什么我也说不清。

      时光回到三十年前，那时候奶奶家的房子还是农村题材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那种小土坯房，里面是土地面，没有任何装饰，黑漆漆的感觉，任何家具放到里面都感觉不到洋气，更何况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个大板柜，盛着一家人的衣服，大门是一个破旧的铁门，奶奶家尚且如此，他们家可想而知，他家的大门是竹子做的篱笆门，每次开门还得把重重的篱笆门抬起来，我记得那时候他家里有个大水缸，里面养着水葫芦，开着像荷花一样的花，那时候他的母亲还活着，那是个精神有问题的疯老太太。我们小孩子都喜欢逗弄她，记得有一次，不知道谁摘了一朵向日葵，她给我们弄里面的瓜子，可是弄出来好多虫子，可能是童年的记忆模糊了，总感觉那些虫子是她从眼睛里揉出来的，以至于总是做噩梦，还有一次，在奶奶家里，她和奶奶坐在麦秸做的蒲团上搓谷子，我故意去逗她，她就拿着拐杖追着我疯跑，追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奶奶笑着把她拦下来，现在想想有些自责，为什么去逗弄一个疯老太太，后来不知道哪一年，疯老太太去世了，只剩了他自己，他的兄弟姐妹也都已经成家。

      他没有什么正经职业，但倒是也没赋闲在家，干过很多杂事，修理过自行车，但修车技术不太好，做过泥瓦工，据说做的也不咋样，听妈妈说，以前我们家厕所的墙塌了，让他垒起来，但垒到一半，妈妈发现墙是不平的，妈妈有气，让他重新垒，怕妈妈不给钱，他一气之下走了，妈妈又找了一个泥瓦工，结果他又来了，两个人一起总算干完了活，妈妈给了他一百块钱，那时候一百块很多了，他说弟妹，干嘛找别人，我自己就能弄好，妈妈虽然有气但没理他，打发走了。后来做买卖的人多了起来，很多人摆摊赶集，他因为混不吝的性格被人拉去去市场里收管理费，背后没少遭人骂，但至少也风光了一阵。

      大家都不愿意理他，连小孩子也是见面都不喊他，我那时候总觉得他很可怜，每次我都喊他，直到我大伯去世，因为听他们说大伯生病了，还没咽气的时候被他用被子唔死了，虽然不知道这种说法的可靠性，但我从那时候便不再喊他直到现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