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年代-3 黑暗时代 第八章 “这种事”

魔法原理及定义:

...控制空气中游离的或其他物体内储存的魔法能量,直接对其他魔法能量流(一般为意识或灵魂)造成干扰和打击,或转化为其他形式能量进行物理层面的影响,或将其他能量转化为魔法能量间接造成干扰效果。

——《查拉·逐梦魔法论文集》


“邪魔这种事...不是我管理的范畴。”

——“圣人”


自从那天米莎将自己的长刀插进玛利亚的胸口之后,那种愧疚感就一直挥之不去。

当然,玛利亚没有什么大问题。她的邪术已经不知道救了她多少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但是,玛利亚那天戴上面具后,就一直呆在她的附近。不远不近。一直说着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

这天,米莎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基地。她哥哥留下的装甲仍然温顺的在那个位置等着她,还有——

玛利亚。她坐在墙角,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具下的眼睛。

玛利亚的面具其实很简陋。只不过是在双眼和嘴部处弄出来三个小洞而已。

玛利亚并没有睡着。毕竟半年——不,准确来说,应该都快两年了——的相处不是没有效果。

那这就很奇怪了。因为玛利亚什么都没有说。

米莎走近玛利亚。不知为何,那种面对她时的恐惧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玛利亚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甚至没有发现米莎的到来。

不,她发现了。

“米莎。”

那微弱的声音几乎把米莎的心揪下一角来。在此刻,这个声音揭示了一个事实:

玛利亚只不过是一个小孩。恶魔,巫女,这些都只是名字。

“怎...怎么了?”米莎的声音轻柔的让自己无法相信。

“没事。我...我想起来了一件事。”玛利亚仍然无神的望着远方。

“怎么了?”米莎问。

“两年了。”

“什么两年了?”

“两年了,两年了...”她似乎不是在说自己。“两年了。”

“...你想说什么?”那种恐惧似乎要回来了。

“第一次,我被‘梅’的队伍袭击...那天我完全没意识到。”米莎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在说什么,“第二次...就是今天。”

米莎突然意识到,那次袭击正好是一年前。那是她们两人协力杀死了“粉碎者”之后的事。玛利亚因为她女巫的身份被“梅”的队伍围攻,差点丢掉性命。最后是米莎带领小队及时赶到,才救回了她。但是,当时米莎却非常悔恨,没有拒绝那次艾玛交给她的任务。

那时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对玛利亚避之唯恐不及。现在也一样。

“你是说...”米莎似乎猜到了什么。

“我...”她的眼神突然聚焦,与米莎的眼睛对视着,“米莎,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把你的队员召集起来。今天晚上,...七点钟,可以吗?”

“你想做什么?”

“我想,我想有人给我过一次生日...”玛利亚拽下面具,丢在一边。她的眼神低垂着。“我想有人给过一次生日。不是弑君者。”

“玛利亚,你知道这是——”

“我当然知道。”玛利亚摆摆手,“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

又是那种愧疚感,像是一柄巨锤,锤向米莎的心房。

“其实...米莎,这种事,我本来也不期望的。”她抬起头,不知为何笑了,“但是,你还是教了我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是我一直不愿意看见、不愿意承认的...但是,谢谢你,让我最后还是接受了那些可能不好的真相。”

“你在...说什么?”米莎开始害怕了。

“没什么...”玛利亚伸出手,轻轻的放在米莎的额头上。当她把手拿下来时,一个纯白色的心形物体出现在她的手上。很奇怪的,米莎感到这个东西与她自己有着某种奇怪的联系。

“这是——”

“你的灵魂的样子。”玛利亚的笑近乎于羞涩,“我的主教给我的一个小把戏。”

“这就是——?这...这太神奇了...”米莎惊讶的看着那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物体。

“是的,我也很喜欢...很纯净的白色,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我很喜欢。”玛利亚也同样欣赏着这个大自然的艺术品,“但是...要知道的是,这只是它的伪装。它的外壳。”

“那它里面是什么?”米莎好奇的问。

“...什么都不是。”玛利亚突然失去了兴趣,一抬手,把那个物体摁回了米莎的额头。

“玛利亚,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艾玛姐说的对。我太善良了,过了头了。”玛利亚的表情表示出她不是在自夸,“但是,我的主,为什么你要赋予我这种能看到他人思绪的能力...为什么你要告诉我真相...我...我的主啊,恕我不能理解您的良苦用心...”

得,这家伙又开始自说自话了。米莎腹诽着,走开了一些。

“我的主啊...如果世上真的不存在真正完完全全的好人...我的主...请你饶恕我吧...”玛利亚似乎在对着某个不存在的人哀求着,“我的主...请你让我能看到希望...即使是虚假的也可以,但是...请您不要这样折磨我...我做错了什么的话,请您告诉我,再惩罚我,好吗...”

她跪在地上,趴在地上,似乎是在等着什么回应。

突然,她的身躯战栗了一下。

“我的主,我明白了...”

她的声音是颤抖的,里面不知是蕴含了欣喜还是绝望。也许两者都有。

“我明白了...我的命运,我会接受。”


“...艾玛姐。”

艾玛回过头。玛利亚又一次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她似乎对如何把人吓一跳很有心得。

“怎么了,玛利亚?”

玛利亚微微低头,标志着“弑君者”身份的兜帽大衣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神。

“我要回趟家。来跟您说一声。”

艾玛吓了一跳。“玛利亚...唉,我刚还想跟你说来着。Pássionaté向我们宣战了。”

“...艾玛姐,我...我不是来和您商量的...”玛利亚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我只是来通知您。就今天...明天我还会过来的。”

她局促不安的捏着衣角,“啊对了,这些东西...”她摘下面具,脱下大衣,“这些东西,那个...先放在你这好了。我明天来的时候再拿。”

玛利亚的眼神仍然低垂着,但这次她的眼神清晰可见。但艾玛从来没有在玛利亚眼里见到过这种眼神。

玛利亚似乎永远是一个可爱、活泼、乐天派的小女孩。即使这个世界对她有着那么大的恶意,她也每天都保持着快乐和笑容。

但是今天...今天她的这个眼神,两眼无光,眼睛低垂,那种几乎凝为实质的绝望紧紧的包裹着这个小女孩的身体。

她怎么了?艾玛非常想这么问。但是玛利亚已经一溜烟跑走了。


“姐姐!玛利亚姐姐!你回来了——!”

弟弟稚嫩的声音永远能在玛利亚的脸上创造出笑来。

“...玛利亚。你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家族的利益。”

玛利亚一边抱起乔治,一边看向她的母亲:“啊啊,妈妈,我知道啦~我相信你的。这种事,你不会骗我。”

她脸上那纯粹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让叶丽娜的心动摇了。但是,叶丽娜很快又说服了自己。

“玛利亚。”叶丽娜看着紧紧抱着弟弟的玛利亚,“...我请你,不要让他也变成你这样。”

“没事的,没事的~这种事,我有分寸。”玛利亚放下弟弟,“我是知道这种事的成因的。而且,我也不想让弟弟受和我一样的苦啊...”

叶丽娜沉默的看着玛利亚。得知玛利亚是个女巫的那一天刚好是礼拜日。她记不清有多少次,她跪在教堂的十字架前,忏悔着自己的罪恶,祈求上帝放过她的孩子。但是,记不清多少次,那个神父向她宣判:——

玛利亚永远也不可能恢复正常。她永远也不可能变回一个好人。

于是,为了保全家族的声誉——她要求玛利亚,不再显露自己的踪迹。这是有效果的。很快,其他的新闻把这事就盖过去了。

但是,她明白,这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只有玛利亚死了——只有玛利亚死在她自己的家人手里,梅林家族的声誉才会真正回来,而且比之前更甚。

雷德萨斯殴打了玛利亚好几次。但这不够。玛利亚——为了梅林家族,玛利亚必须死。

为了家族——!没人知道这种心理斗争她是如何完成的。


玛利亚和乔治尽兴的玩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玛利亚再次像之前那样不辞而别。

她走进基地。两年了。这个基地内部的路线,早已被她摸的滚瓜烂熟。

拐过一个弯,玛利亚看到米莎坐在篝火旁。

“啊啊,玛利亚...你怎么回来了?”米莎看起来很惊讶。

玛利亚也停住了。惊讶的、喜悦的、悲伤的神情在她的脸上交相辉映。

“米...米莎...”玛利亚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我...你...”

“玛利亚?”米莎试探性的问道。

“我...我...”玛利亚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不可能...我...不可能...我不配...”

“玛利亚?”克服着内心深处的恐惧,米莎走上前,问道。

突然,玛利亚从地上弹起来,一跃而起,紧紧的抱住了米莎。

米莎的身体首先僵硬了一下,然后很快就软了下来。她轻轻拍着、抚摸着小女巫的后背,并且抬起眼神,示意了一下。

玛利亚哭了。泪水毫无节制的从脸上滑落,打湿了她自己和米莎的衣衫。

米莎从没有见过玛利亚哭的如此夸张。说起来,似乎她连一次都没有看见过玛利亚哭。

她只能轻轻的拍拍玛利亚的后背,摸摸玛利亚的头,轻轻对她说:“没事了,没事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玛利亚的身躯渐渐的不再一下一下的抽动。“谢谢你...”她低声说道,放开了米莎。

“...你还好吗?”米莎关切的问。

“我没事...”玛利亚泪痕未干的脸上居然还有着笑容,“真的,谢谢你...”

等到她终于真正平复下心情,她才再次抬起头来。“那个,米莎...其实,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谢谢你...”她的笑容几乎融化了米莎的心,“这真的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

看来玛利亚都知道了。米莎在背后打了一个手势,她的队员们都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来,队员们!我们一起,给玛利亚唱一首生日快乐!”米莎大声说道。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回荡在基地里,在这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里。

“谢谢...太谢谢你们了...”玛利亚擦着再一次溢出来的眼泪。

米莎和队员们互相对视,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由衷的快乐。


“队长...”

队员的声音将米莎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队长,我想问问...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那个队员是个小男孩。他抬着头,就差把“疑惑”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那副表情...

米莎突然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什么事情时的样子。那时,是玛利亚把她从消沉里拉了出来。

玛利亚...

米莎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玛利亚。距离有点远,看不清玛利亚现在怎么样。

但是没关系...玛利亚已经死了。这个整天害她担惊受怕的瘟神,死了。

“队长?”队员的声音再次把米莎拉回现实。

“没事的,没事的。”米莎轻轻摸着小男孩的头,“我们没有做错。你要知道,这个人——玛利亚,她是一个恶魔。指不定哪一天,她就会把我们组织里的人全部杀掉...杀死一个人,换来更多的人好好生活,这种事是对的。”

“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不光明正大的杀掉她呢?”小男孩无知的言论使米莎不合时宜的笑了。

“小傻瓜...她是很厉害的。不设下一个陷阱,她也不是那么容易杀掉的。”

“哦...谢谢队长!”小男孩点点头。

米莎站起来,走向玛利亚的尸体。

玛利亚眼睛微微睁着,嘴巴上钩,似乎临死前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是,一想到玛利亚那古怪的性格...米莎完全有理由怀疑玛利亚提前知道这次伏击。

“我用上帝赐福的武器,一次性碾碎了这个邪恶的灵魂。”米莎知道,这是“圣人”。“但是,米莎小队长,你不需要担心。这个邪恶的人已经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但是,‘圣人’...玛利亚她,她是相信上帝的。而且,她...”米莎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些事说出来。

“上帝可能会饶恕她。”“圣人”面无表情的说,“我只负责送她去见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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