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么多人爱看电影?
知乎上,最多的话题就是电影话题,而随随便便一个话题都能有高达2135万的关注者。或许,在电影爱好者眼中,电影是人与人之间最默契的思想沟通方式。的确,没有什么是看一部电影不能解决的。
失恋了,闺蜜陪着看电影去;
恋爱了,看部电影作为仪式感;
压力大了,看点惊悚片解个压;
节日到了,请对方看部电影浪漫下;
求婚了,包个场让对方痛哭流涕……
甚至于,很多人在相亲时会以“对不起,你爱看恐怖片,我爱看爱情片”作为不合适的理由。
我想,电影之所以成为很多人娱乐生活的首选,关键在于它能够用故事情节拽出你身体里裹藏掩饰的情绪,让你或感动或愤怒或难过或笑尿。在乌黑的屏幕前,我们都可以卸下伪装,完成一次灵与肉的意淫。
能够满足大众这一情绪痛点的,绝对是好片;而有些片子,导演够拼命、剧情够夸张、情节够跌宕、人设够饱满,却被评为烂片,主要是烂在跟观众的情绪没有连接。
在对观众情绪需要的满足上,心理学电影从没有让大众失望过。
心理学电影,往往能够抓住个人成长的痛点,借故事中人物的转变来探寻人性的幽微。也正因此,多数的心理学电影都可以成为经典,永不过时。因为每个时代的人,都可以从中捕捉到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观影疗心》是张海音、施琪嘉、王浩威、岳晓东、李孟潮等10位心理学家联袂出版的新作。他们深度解读了对自己具有特殊意义的电影。如果把这本书简单理解为10部影评,那就太肤浅了。看似毫不相关的10部电影,在张海音等人的解读下,竟然呈现出一个人从缺爱、创伤、面对、处理、放下、升华的整个自我救赎的完整过程。
读完这本书,我想到了圣严法师留下的四它真言: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外在的伤、内在的痛,只有去面对、接纳,它才真的会成为过去,不再占据你的心。
1:缺爱:母爱缺失的人,一生都在找寻归属与依恋
婴儿都有婴儿香,这是生物学特征,有进化心理学的意义。婴儿要散发出体味,便于母亲确认自己。而母爱的缺失,会导致婴儿的体味无法散发出来。在心理学上,一个人有没有体味,象征着他是否存在。
根据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中,主人公格雷诺耶是母爱缺失的典范,他的母亲是鱼贩子,之前杀死了自己的四个刚出生的孩子,而本以为也会死的格雷诺耶却出乎意外地活了下来。他母亲因谋杀亲子被判死刑。
格雷诺耶在失去亲生母亲后,又被奶妈抛弃,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受尽霸凌。这样长大的格雷诺耶是缺失母爱的。
李孟潮在《观影疗心》中提到,婴儿期的个体如果没能获得安全依恋,他的死本能会被激活,严重者会发展为“死亡母亲综合征”。很显然,格雷诺耶就属于此种情况。缺爱、饥渴的本能使他形成了这样的主客体信念:所有人对我都不具有意义。人与人之间不存在真实情感。
这种情感的隔离和激活的死本能会促使个体产生毁灭性占有欲。在电影中,体现为格雷诺耶对少女体味的欲望。他把夸大字体与理想型父母统统投射到少女体味上。
他的一生很短,因为对归属与依恋的找寻促使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阿飞正传》中张国荣扮演的旭仔也是因母爱缺失而一生为了归属与安全依恋忙碌的典型。旭仔被生母遗弃,没有见过生母,而养母跟自己的关系又属于利益捆绑,这导致旭仔从没有享受过母爱。薛伟在书中说:一个没有真正获得过照顾的小孩,总要想办法与生育者建立关系,所以旭仔一直想办法与生母建立联结。在影片中,这表现为旭仔为之奋斗的一生——找到生母,被她看到。
旭仔的一生,一直在不断找寻归属和安全感,最终绝望至死。
2:创伤:遭遇过童年创伤的人,成年后注定爱无能
母爱的缺失是个体最常遭遇的童年创伤。但如果个体在其他替代客体上找到了亲生母亲无法给予的母爱和安全感,也不会给个体造成创伤。
可是,生命就是如此残忍。很多人不仅仅遭受到生母生父带给自己的抛弃和恐惧,还要在童年承受雪上加霜般的流离和孤苦。
格雷诺耶如是,阿飞如是。
心理学家张海音说:早年的心理矛盾,要么化解,有所成长;要么毁灭,导致心理固着。遭受童年创伤的个体,在成年后多年成为爱无能者。
《香水》中的格雷诺耶,因爱生恨,成为没有情感的绝对无能者:谁都不爱,包括自己。
《阿飞正传》中的旭仔,因归属感忙碌一生,成为情感无能者:跟任何女性的相处都建立不起信任感。
《心灵捕手》中的威尔被父母遗弃,并在多个寄养家庭间被扔来扔去,这种被遗弃的痛苦导致他产生严重的心理创伤,成为反社会人格:性格叛逆、惹是生非、情感隔离。
《洛丽塔》中的亨伯特,因童年冲突,产生心理固着,导致性心理障碍:即便成为大叔,依旧只爱少女和萝莉。
很多看过《洛丽塔》的人,都认为亨伯特是恋童癖。张海音的分析指出,亨伯特心理会严重固着,必然有其早年经历作为基础,可能是早年和父母的关系中某些经历遗留下了心理冲突,成年以后的亲密关系再现这个冲突,才引发了性心理障碍。
张海音说:亨伯特对洛丽塔的爱其实是一个成年人外表下隐藏的少男对少女的爱。
亨伯特的这种爱恋,正常吗?绝对的占有欲是很可怕的。与其说是正常,不如说是创伤。从心理学角度来看,亨伯特存在强烈的俄狄浦斯冲突,他在成长中并没有练就分享情感的能力、妥协的能力和化解冲突的能力。当然,这种绝对的占有欲会反噬个体,像亨伯特,在毁灭自己的基础上达到爱的极致。
因冲突未得到解决,还会导致另一种爱无能的表现——功能性障碍,如《危险方法》里的萨宾娜。萨宾娜因4岁时父亲脱光自己衣服打自己屁股,而产生了尿失禁。这种快感泛化为被虐时的兴奋和刺激体验。岳晓东说:这种冲击性体验在本我和超我之间拉扯,最终导致其情绪崩溃,发展为歇斯底里症。
3:面对:与情绪和解,消除对情绪的恐惧
我们成长的每一步,都有潜意识需求。如若时光辜负了你的潜意识需求,你必会耗费余生百般补偿。不幸者,如格雷诺耶,如亨伯特,如阿飞,支离破碎,成为空洞的皮囊;幸运者,觉察到能量固着点,与创伤和解,迟些遇见真实的自己。
萨宾娜在荣格的帮助下,觉察到了自己对情绪的恐惧,并实现了认知调整,最后成为精神分析师。她是幸运的,圆满地解决了自己的“俄狄浦斯情结”。
电影《杀死比尔》也是关于女主“俄狄浦斯情结”的故事。女主臣服于黑社会老大比尔,并怀上他的孩子。当随着女主的成熟和觉醒,她渴望于离开这种不健康的关系,寻求正常的生活。这是女主的觉醒和自觉成长,她觉察到了自己的内心冲突,并渴望解决。
冲突的解决,意味着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施琪嘉在《观影疗心》中提到:在中国的俄狄浦斯式叙事里,父母是不能死的,而孩子要死掉一次。这是中国式俄狄浦斯情结的解决方式。
女主选择了自己生、比尔亡——为了找回自己,她杀死了比尔。这意味着她告别了过去,有了新的身份:成人的身份和母亲的身份。
情绪的力量是巨大的,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摧毁一个人。这点在《盗梦空间》中体现尤为强烈。这部看了无数遍都看不懂的电影,让张沛超2万多字分析地相当透彻。《盗梦空间》其实讲了两个人的心理治疗之路:以主角柯布从妻子自杀中恢复的心路历程为主线,而小费舍先生克服对父亲的矛盾态度为辅线。
张沛超在书中分析道:所有梦境中穿越且永恒不变的东西,是情绪。而让自己解脱的关键是与情绪和解,消除对情绪的恐惧。
影片中,柯布所恐惧的情绪是内疚感。不管在哪一层梦中,他始终感受到内疚,导致他无处可躲、无法解脱;而小费舍先生所恐惧的情绪是恨,通过恨来保持自己与父亲的联结,通过恨来延续父亲对自己的惩罚。
使柯布从内疚感中解脱、让小费舍从恨中解脱的途径是:与情绪和解,宽恕他人,宽恕自己,而只有这样,才可以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4:处理:用情绪体验疗愈自己
处理,即疗愈。与情绪和解、不被情绪反噬的一种重要方式是用情绪体验疗愈自己、成就自己。在这部书中,从《放牛班的春天》和《弗里达》两部电影中,可见一斑。
《放牛班的春天》借用音乐治疗,治愈了孩子的灵魂。这部电影中,教养院的孩子被公认为一生注定毫无价值毫无前途,这其实是社会层面的精神虐待,势必会给孩子造成创伤。
孩子对破坏性行为的热衷,其实是反映了他们对社会的恨、对自己没有归属感和自尊感的恨,这种恨如果滋长下去,会毁灭孩子的一生。
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马修老师。马修老师通过对孩子情绪的觉察、共情,通过音乐与孩子建立深层联结,改变了孩子对社会的认知,激发出孩子对美的追求。
国内音乐治疗学家高天说:每个人都有两面性,天使的一面和魔鬼的一面。至于你的天使一面还是恶魔一面被激活,成为天使还是恶魔,完全取决于你的生活、教育、环境。
马修通过音乐治疗的方式,潜移默化让孩子建立起自我价值感和成就动机,并产生被主流社会认可的期待。这是对人心灵的改造。因此,音乐,挽救了这帮孩子。
弗里达则是用绘画治疗来治愈自己。弗里达一生坎坷:6岁患小儿麻痹症,18岁遭遇车祸导致盆骨断裂,经历了35次痛不欲生的手术,终生靠咖啡度日;丈夫迭戈整日寻欢作乐,还出轨自己的妹妹,甚至使自己流产。
种种疼痛,让弗里达倾注在了自己的画里,她将自己所有的痛苦用绘画表达出来,升华了自己情和性的压抑。
绘画治疗师孟沛欣解释到:绘画疗愈是我们心有所感而口不能言时最好的表达方式之一。尤其是孤独、抑郁时,绘画可以成为孔的疗愈伙伴。
弗里达显然认识到了这一点,通过把自己的一寸寸疼痛和痛苦一笔笔呈现出来,化解了伤痛,疗愈了自己。
5:放下:放“恨”一条生路,“爱”才有出路
佛说:只有放下,才是重生。要想放“爱”一条生路,就要放“恨”一条生路。
《盗梦空间》的导演安排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小费舍先生从父亲的死亡中重生,放下了对父亲的恨和耿耿于怀;柯布放下了对妻子死亡的执念,接纳了妻子已死这个事实,如梦初醒,获得了解脱,最终回归家庭,不再内疚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们往往放不下的,是对事件和人的情绪。而我们无意识下,被情绪蒙蔽了理性,固执地待在自己建构的世界中。
张沛超说:要想放“爱”一条生路,就要放“恨”一条生路。放下对情绪的执着,实质上我们是在追求一个和解,借用和解所带来的强大的宽恕力,使你放开所恨之人,所恨之人也放开你。当所恨之人真的可以离开你时,你才会做回自己。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这种爱,是对自己真正的爱。
6: 升华:人最难的是,直面真实的自己
人的每一个进步都是在不断的觉知中实现的。著名心理学家王浩威在《观影疗心》中说: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常常不自觉给自己戴上“人格面具”,让别人看到自己好的一面,而把不好的一面隐藏起来。这就像《一 一》这部电影开头所体现的一样,喜庆的婚宴、相敬如宾的夫妻、平静安然的家庭,这一切都是表演给外人看的。
当电影中的婆婆昏迷后,家中每个人需要跟婆婆讲话时,每个人的内心冲突便体现了出来。与其说,每个人跟“植物人”婆婆对话,倒不如说是自己跟自己对话。当每个人真诚去面对自己时,一个个崩溃了。
荣格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我们要不断正视自己的阴影,因为只有认识、了解和接受自己的阴影,才会找到新的力量,才能自在、真实地生活。很显然,我们大多数人都像剧中人一样,做不到真诚地直面自己。
直面自己,最大的障碍来自于自己的潜意识。
在《心灵捕手》中,心理学家肖恩对威尔的创伤治疗遭受了威尔潜意识的强大阻碍,张天布将此总结为:情感隔离、对攻击者认同、化被动为主动、投射性认同等。这些来在于潜意识的阻碍来屏蔽掉直面自己过程中出现的难以承受的痛苦情绪,使个体躲在自我厌恶的角落中。
一个人只有跟自己和解,才可以不受制于爱与恨的强大牵制,真实地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一个人的情绪,无非是爱或恨,而诚如张沛超所言:爱与恨,同根人生。爱是对恨的防御,而恨是对爱的防御。
爱和恨把一个人锁在自己的梦里,当一个人能够真实的面对自己,跟情绪和解了,也就不需要用爱来防御恨、用恨来防御爱了,这样,人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